侯府(1 / 2)

珠玉在握 晝夜疾馳 9814 字 6個月前

元蘇蘇來留陽縣休養,到頭來,竟是一切之始。

一切推及到原點。

時下皇帝在位已二十餘年。年逾耳順,早已不比早些年耳聰目明。

多年來內宮寵妃像那過林的鴉群,一撥又一撥。這位皇帝是個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的脾性,寵愛者便捧到天上,囂張妄為、踐踏人命也使得;失了興趣便丟之一旁,少念舊情。

謝無寄的母妃也曾是其中之一。

宮妃深恐失寵,爭權傾軋便愈盛。

宮中爭鬥越發荒唐,積年下來,養在京中的便隻有兩位皇子,序齒第一和第九,也便是後來人人追捧的大皇子和九皇子。

大皇子外家威重,九皇子頗得上寵,兩黨常年爭鬥不休。隨著皇帝年歲愈大,情勢就愈危急。

元公爺受皇帝寵信,稱其為天家兄弟,元蘇蘇作為聖上親稱的“女侄”,自然也炙手可熱。

兩黨相爭,難免要爭妻族。

論滿京裡,即便是算上天底下所有世家豪族,也少有比元蘇蘇更尊貴得勢的。

他們便看上了元家。

九皇子要求娶元氏女,大皇子黨不允。

大皇子向她獻媚,九皇子上折彈劾。

兄弟兩人鬨得難堪,最後竟鬨得聖上親召了元公爺進宮,問:“你可屬意誰做子婿啊?”

元公爺是誰,這個滑不留手的人精,立即垂拜拱手,掩麵涕泣:“家女自幼病弱,如今又犯,正要往南邊舅舅家去養病,如何可堪大用。”

在宮裡哭了半日,哭得聖上都煩了,才揮手讓他退下:“養病去吧,日後再談。”

元府上下趕緊打點著收拾了行李,就把她請上了馬車。

元蘇蘇對那兩個爭來鬥去的糊塗蟲很是煩心,天家爭鬥牽連了她做什麼,害她要去那偏僻地方避風頭,連個姐姐妹妹也無,更不用提京中豪奢,也要讓她暫彆。

她氣得提著裙子便去找元公爺,質問他說的什麼糊塗話。

“大哥九哥要娶,爹爹你拒絕了陛下不就行了?編排我病了做甚?”

聖上恩準她同皇家子女並稱姊妹,從小也是這般喊大,是當時人人眼紅的殊榮。

元公爺唉聲歎氣地盤坐榻上搔著頭,說:“你不懂。陛下如今越來越是……”

元蘇蘇那時不涉爭鬥,並不知道朝堂上的腥風血雨。

她隻帶著滿腹怨憤,一路來了留陽。

臨行前,元公爺千叮嚀萬囑咐,萬萬不可仗勢欺人。雖是去鄉下地方,卻也要修身養性,溫養賢名,多做善事。

元蘇蘇隻登車說知道了。心下煩悶,從未當回大事。

如今她雙手扶膝,眼看著寬闊的馬車,想起日後種種,卻毛骨悚然。

原來種種風雲,在此時就已初露端倪。

她當年還隻當是突遭不測。

車馬轆轆,行至了南陽侯府門前寬闊的道上。

家裡早有人一路通傳稟報,圍了街巷、開了大門,抬了一乘轎子候在一邊,請她下車。

車上許久未有人聲。

地下靜默,素采已候在車外,再說:“小姐,請下。”

再次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元蘇蘇才閉了閉眼。

如今是真不同了,她已回到了十五歲這年。

不管怎麼說,是神佛顯靈也好,先祖庇佑也罷,抑或是她元蘇蘇命不該絕,這條命她都是撿回來了。

這輩子,誰也彆想再害了她。

須臾,車內人說:“上來。”

聲音清潤如珠玉,一時竟有些冷冽,那來自京都的貴女氣息,已是十分高不可攀。

南陽侯府所有仆從人等屏息凝神,不敢抬頭看了這位千金的尊容。

隻聽得兩個侍婢一人啟開樓閣般的馬車車門,一人服侍她下車。

裙擺逶迤而過,她在仆婢擁簇下上了轎,放下簾子。小廝抬她進府,後麵的侍婢護衛魚貫而入。

所有仆從這才鬆下一口氣。

南陽侯府在留陽是名門,卻也少見這樣的排場。正坐在正堂裡等著這位外甥女的南陽侯夫人聽了丫鬟的稟報,不禁拿起絹子掖了掖額頭。

這元小姐當真是……

廳中還有幾個家眷,都是南陽侯夫人的妯娌。她們的丈夫爵位不高,素日不大往來,隻是說起來,還都是這位元小姐的表舅母。

因而此時,滿滿的坐了一廳。

半晌,一個長得略和氣些的夫人笑道:“隻怕元家小姐不好伺候呢。”

她是揶揄,其他人未必不刻薄。

南陽侯夫人劉氏,素來心高氣傲,平日裡呼奴使婢都要最大的排場。她的兒子南陽侯世子更是留陽縣的小霸王。勿說留陽,即便是整個江淮府裡頭,也少有人敢得罪他,因此養出個紈絝脾性,成日鬥雞走狗、吃喝嫖賭不說,還十分荒淫無度。

早有人聽說他糟蹋好人家的姑娘,隻將銀子拿去平事,吃了南陽侯好一頓打,仍舊不長記性。

有教養的家裡都對這個流氓十分看不上眼,奈何劉氏疼他疼得像心肝似的,隻恐他受了委屈,又買了好些清秀的丫頭在他房裡。

這混球便整日隻知廝混,也不知何時就將死在了內宅。

他們親近的眷屬雖知道這些內情,卻也不好將南陽侯的家事傳出去,敗的都是韓家的名聲,他們也是有兒女的——

南陽侯夫妻倆又一味遮掩,因而倒騙了好些圖謀權勢的人家要嫁女兒。

偏偏南陽侯又搭上了元公爺這條大腿。

那可是元家啊!

放眼如今,哪個聽到元家的名頭不顫一顫。當今萬歲的寵臣,天家兄弟,他府中獨女與皇子公主一同長大,出入皇宮聽說如自己家一般。

便是元家跺一跺腳,也夠這個小小江淮府震三震的。

因而,他們便是有萬般的鄙夷,也不敢輕易出了口,唯恐得罪了元家的姻親。

如今更是不得了了,元公爺竟連自己的愛女都能送到南陽侯府上休養,不知是多親近的郎舅。

劉氏見有人遞話,便放下絹子,道:“二嫂子此言差矣,外甥女是千金貴體,京裡的小姐哪有不尊貴的。我們既是做長輩,也應多體諒才是。”

話裡話外,早和這個元小姐相熟似的。

其他幾個妯娌各自對了對眼神,談笑下心思各異。

元蘇蘇並不耐與他們廝見,因是表舅,與自己生母還隔了一房,她同這些人絲毫沒有親戚情分。不過是元公爺受寵,南陽侯攀了關係去投其所好罷了。

如今她來,也自是另辟院子居住,並不與他們朝夕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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