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2 / 2)

珠玉在握 晝夜疾馳 7965 字 5個月前

這一路並非都是官道,也有許多坎坷難走的鄉間土路。

李氏本想叫他至少也同車夫一起坐在前室,可對於謝無寄而言,好像那更像是施舍。李家的兄弟姊妹,也未必不會再挑剔他。

相比之下,隨行竟然也算得上是留給他最後的幾分體麵了。

知道他再叫也不肯上來了,李氏心下酸楚難言。

也不知自己是幫了他,還是讓他更加為難。她隻相信這個表弟心性堅忍,遠非常人。有讀書人風骨,而不像自己那兩個弟弟一樣光讀書卻不明理。

將有一日,一定會成大器的。若他能下場考得個功名,成了秀才乃至舉人老爺——更甚至到進士。到時,就不必再受這樣的苦了。

車聲轆轆,李氏聽著間雜的腳步聲,幽幽歎了口氣。

……

於元蘇蘇而言,不殺謝無寄這個選擇,本就隻是須臾一念。

她是個很記仇的人,讓她為了一點點想用人的想法,而忽略了生死大仇,是絕不可能的。

謝無寄的確是很會用人。

他出身山野,可身邊卻收攬了許多能人異士。且他任人唯才,不拘年歲、身份、男女,隻肖有用。

他身邊有兩位老師,一位學幕出身,精通錢穀、農桑、水利之學,財政之校,不錯毫厘;且文章詞藻簡美,句句切中肯綮;一手好書法後來教得謝無寄得獲大儒歡心,得以薦書回京。

一位隱於市的高人,畫技超塵絕俗,善察世情、耳聞八方,知交遍野,無所不知。曾有一幅畫作,被廣譽為大寧的清明上河圖。

隻可惜後來一位被身邊侍仆背叛,蒙冤慘死。一位在皇位爭鬥中失去愛女,急流勇退,隱沒山林。

她常在謝無寄身邊看見的便隻有黃玲和黃楊。

謝無寄登基後,還真是給不少人翻了案。

隻是,也殺了更多的人。

不然,他那精心護養的飛霜劍上,不會永遠漂浮著無論如何也清洗不去的濃重血腥氣。兵器的殺意,都是用人的鮮血喂養出來的。

他會用人,也會辦事。比起元蘇蘇腦海中想到的日後種種俊傑,都更容易接近、也膽子更大。

可他未必能為她所用。

謝無寄如病獸傷禽,眼看著是能施舍些憐憫,便讓他的命運天翻地覆。可等他病愈傷消,睜開雙眼,被咬斷脖子的便不知道是誰了。

元蘇蘇煩得很,隻恨世上不時興女子做幕主,不然她少不得去擄幾個日後在幕業上大有作為的幕賓來。

現在便是擄來了,那群庸俗之輩想必也不會真心臣服。

如今她身邊隻有侍女護衛,連個出謀劃策的軍師也沒有,當真是頭疼。

今日正好來了江淮十日,是去布政使家賞花做客的日子。

布政使是二品大員,一省之主政官。既是來這邊溫養善名,她也到底給些麵子,帶上了禮品拜訪。

下車時,元蘇蘇還笑意微微的,很是端莊大方,和人見禮,也沒甩著個臉色。

春野十分感動。

她已經好多年沒有看到過小姐這麼溫和友善的樣子了,真好。

元家小姐來,布政使夫人攜眷出迎,均是守在二門內等候,那架勢比迎公主也不遑多讓。

圍著一圈人驚歎了一番,熱熱鬨鬨地吹捧著簇擁她進去。

與此同時,布政使府的側門,幾輛平凡無奇的馬車停下。

候在門外的丫頭上來撩開簾子,李家的幾個姊妹挨個下得車來。

丫頭接過李氏手上的東西,道:“大奶奶怎麼這樣晚才來,貴客都已到了,即刻就要開宴。”

李氏便和氣笑道:“你是知道,山下縣有些遠,我這車上又拉了書,馬且跑不動。”

丫頭點頭,引著幾個小姐公子說:“隨我這邊走,晚了怕元小姐久候。”

幾個人緊張興奮地往前走時,丫鬟瞟見了跟在車後的一個少年,愣了愣。

他竟是走路來的,一身裁製平平的布衣,腳上一雙鞋沾滿了泥點,身量卻高,長得也好,隻靜靜低頭站在那裡,也不跟他們走。

她窺其模樣,應當也不是下人,猶豫半刻,也道:“那位公子,快些走吧,晚了便來不及了。”

須臾,謝無寄匆匆抬眼,頃刻將聽到這個名字時那一瞬古怪而劇痛的撕扯感抹平。而後察覺,自己竟已痛得冷汗浸背。

他並不知是為什麼,隻頷首,沉默跟上。

幾人走到前麵,便看見幾個衣著光鮮的禦者駕著一輛恢弘似仙家樓閣般的馬車經過,四匹雪白神駿蹄聲得得,連禦者手中的韁繩也油亮精美,如仙車一般。

丫頭行了一禮,殷勤笑說:“辛苦各位大人。”

禦者並未往地下看,隻冷峻著臉略一點頭,便駕著車過去了。

李家姊妹幾人早已是看呆了。

他們何曾見過這樣華貴的車馬,那隻怕是神仙才用得吧?

丫頭轉頭道:“公子小姐們還不知道吧,那是京都來的元小姐的車駕,如今夫人請了元小姐來赴宴,剛迎進去呢。”

又再道:“快些走吧,還要去打整儀容呢。”

布政使府宏美軒峻,步步皆景。

走在最後的謝無寄,並沒有在意府中的景色,和來了什麼貴客。反正一切榮華光景,都不關他的事,更不會和他這個人有任何聯係。

他隻想著,倘能有一捧水,洗淨他衣袍泥汙就好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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