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見(2 / 2)

珠玉在握 晝夜疾馳 9042 字 6個月前

“夫人眼下興頭並不好。你等下同我一起進去,找個地方坐了便是。裡麵隻坐了幾家親眷,小姐們都在廊下賞花,你家姊妹便跟著我的丫頭去找她們。”

李氏屈膝感謝。

跟在她身後的兩個妹妹才咋舌道:“長姐,這布政使府裡規矩可真嚴。”

“高門大戶,自是不比我們人口簡單。”李氏回頭溫聲說,“還記得長姐教你們的嗎?萬萬不可得罪了人。”

又肅聲道:“更不可為難無寄,這府裡上下都是眼睛,叫彆人看去了,李家的名聲便難保了。”

看她們點頭應是,李氏也覺得頭疼,她何嘗不想循循善誘,可好說歹說弟弟妹妹和父母就是看不慣謝無寄,非得拿出布政使家壓他們才行。

幼子頑劣,父母年老愚昧,李氏夾在中間,自己也十分為難。

過了會兒,李氏便和她們分開,隨著弟媳進了花廳。

她垂首斂息,溫順恭敬,略見了禮便在席間默然坐下。

也就是這時,她才抬眼,瞧見了主座上的那位眼生的小姐。

李氏手中剛剛執起來的茶盞呆住。

恰好此時,元蘇蘇撩眼過去,往有人進來的地方瞧了眼。

和她對上目光的一瞬間,李氏險些把茶潑了,而後才趕緊放下來。

老天……你怎麼會放這樣的仙子來到人間?莫不是她曆了劫,便要成聖去不成?

李氏後麵便一直垂首不語,不敢再看了去,唯恐冒犯。

元蘇蘇看著角落那個溫順的婦人有些眼熟,卻也想不起來在哪裡看過。

她見過的人太多,有些家眷或許圍在人群外進不來,她掃過一眼有了印象,也是有的。

她起初並未太在意。

宴會到了下半巡,元蘇蘇要出去更衣,布政使夫人忙讓兒媳引她出去。

元蘇蘇更完衣,方才兩盞淡酒的酒勁也有些消了,隻說要去園子裡轉一轉。

布政使家這位兒媳是個眼睛明亮的年輕人,愛笑,也接得住話,隻說:“那我陪元小姐去,咱們這園子遠不及京中的大,卻也可看個江南的秀氣。”

元蘇蘇點點頭,略看了一眼,便想著謝璩要來的事。

謝無寄並未在赴宴的人之中。

李氏的四個親生弟妹都打扮整齊,去了宴上;而這自然是沒有他的事的。他也隻是來替表姐搬書,順帶也可避過舅舅舅母。

他已經感激,李氏在布政使府的處境並不容易,今日進府時丫頭的態度便可管中窺豹,他並不會給李氏更多添些煩惱。

李氏是唯一對他有善心的人。

謝無寄畢竟在讀書上有些天賦異稟,又比小廝細心,便親自將書箱裡的書冊按類整理完,輕輕拂去上麵的灰塵,以幼子開蒙時的順序,一一放入書匣裡。

而後,壘在書案上。

此處不過是布政使府中的一座小院,東邊的耳房理出來給李氏平日處理院中雜務,需要看帖,因而布置下了書案書櫥,還有小小一盞燈。

他曾經也祈禱過,願自己長大後也能有這樣一間小小書屋。

窗中冬夏春秋,四季倏忽而過。他便可以坐在那裡看書,恬然無畏。

……

謝無寄扣上書匣,從書房中退出來,將門合上。

院子裡的丫頭都跟著去了花園裡,隻有一個未束發的小幺兒在影壁外坐著。

謝無寄出了垂花門,同他拱手說:“我想清洗下衣物,請問何處有水可用。”

小幺兒撐著臉看他,也不大愛搭理,隻給他指了路:“往東邊去,將到園子那一帶,有處水井,我們平日都在那裡打水。”

謝無寄道謝。

尋常小富人家的院子,是三進三出。李府整體構造上也是如此,隻是在後罩房之後,添了一個小院子;又在正堂東邊設了一個簡陋的耳房。

而於整個布政使府來說,這間三進三出的小院子,不過是府中的一角。

單單是人們住的地方,便有不下十個這樣的小院子。更遑論宴飲起居、接待來客、公子讀書、大人辦公、聘請幕賓、庫房廚房等地。稍不留神,在這府中便會找不到來時的路。

好在謝無寄一向是一個謹慎的人,記性也極好,並未走錯路。

他謹記著今日園裡在宴飲來客,在園子最外側止了步,尋到了那口水井。

他平靜地打起一桶水,將骨骼偏長的雙手浸入冰涼的水中。

素采懷裡揣著信,平日一向舉止穩重的她難得也大步跑起來。

還好借了官家的折子進京,元公爺的回信不過十日便到了,她即刻就得拿給小姐,遲則生變。

回稟了布政使府的人,知道小姐在園子裡,素采又快步往園子裡跑。

路過一片林子,素采眼尖,看見一截裙擺十分眼熟,當即便知道是小姐。

她喘了口氣,還往前走,卻沒看見地上,冷不防被撞了下。

素采趔趄,“哎喲”了一聲,叫不遠處桃林下的一圍人都看了過來。

她顧不得喊疼,隱約剛才聽見悶聲,轉頭看去,隻見一個在井邊的少年手上多了血痕,剛支著膝蓋,濕淋淋地站起來。

素采嚇了一跳,結結巴巴說:“你,你……”

“素采,什麼事?”

元蘇蘇已看見了,越過桃樹彎腰過來,剛要說“你手裡拿的什麼”,一向目中無人的她,卻看見了旁邊的那一個,兀地、僵硬地、史詩般地立在了當場。

她目光就錯愕而震驚地死死盯著那個少年,眼睛睜著。

隨著少年站起身來,低頭告罪,她的反應也越來越明顯,讓周圍的人都有了些寂靜,不敢出聲。

春野膽戰心驚地感覺到小姐捏緊了自己扶著她的手,這不是個好消息。

少年垂著頭,眼睛恭順而安靜地看著地麵,並未直視她們這群女眷。

他一身布衣濕透,前襟往下瀝瀝滴著水,袖口也仍有一片汙跡,裹著他的周身,像不覺得涼。

他還不到弱冠的年紀,額頭碎發風吹飄忽,還是那張冷峻森然,如山如月的臉。甚至低著頭,還能看見他細劍一般的長眉下,有一雙收斂的眼。

他在少年時,總是垂著眼睛,不正眼看人,以示謙卑。

於是後來他抬眼時,沒人想到,他已是殺紅了眼。,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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