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挾(1 / 2)

珠玉在握 晝夜疾馳 7370 字 5個月前

謝無寄登基後第一個殺的是李家。

隻不過那時元蘇蘇對他的過往並不在意,也不知道什麼李家王家,隻知道是收養他的那家人。

她那時還在元府待嫁,隻聽了一耳朵傳言,說外麵傳他暴戾陰狠,苛刻不仁。

竟然甫一執掌權柄,就殺了養育自己多年的舅父母,連家中兩個弟弟,也被他親手斬死。

而兩個姊妹,則因為已經外嫁,倒落得幸免於難。

他們說是他想埋藏自己的過往,不叫天下人議論他有那般不堪的過去。

元蘇蘇倒是隱約知道那家人對他十分不好。當日在廟中遇到時,謝無寄連衣服也是破舊的,身上都是舊傷疊新傷,又高卻又瘦,手上還有積年的凍瘡。正經人家收養還能收養出這樣的痕跡來?

但這與她無關,她自身難保,謝無寄不替自己正名,難道還想她能主動去替他作證嗎?

謝無寄果然自己並不在意。

他任由世人評價,不論多麼倒行逆施,都從不忌諱史官記錄下自己的言行。

一時之間,流言非議,四海如沸。

元蘇蘇被擄進宮後,她才隱約知道了更多事。

謝無寄追封了一個婦人為淑人。

那婦人是一名大員家的兒婦,自縊而亡,入不得宗譜。娘家亦不肯收容進祖墳,竟叫棺槨硬生生在酷夏暴曬兩月,無人摔盆號喪。後來尋得一處瘠土薄葬,下葬時棺木竟已龜裂,腐氣熏天,蠅蟲滿身。

婦人死相極慘。

後來謝無寄入眠時,頸下總枕著一塊堅硬無比的“靜思石”,在宮殿之側,建了一處“靜思堂”。

元蘇蘇意外看過一眼。

那堂內,都是些亡故之人的畫像。

有男有女,老少鹹具,謝無寄每次進去,都在裡麵呆上一整天。

他讓她看過一幅新畫,是他自己所作,畫上是個圓臉和氣的婦人,身著家居便裝,端莊地坐在椅上笑。

那幅畫被掛進了靜思堂裡。

落款,他寫的是弟無寄敬贈。

他說她是被人逼死的。

所以他殺了逼死她的人。

這話說時輕描淡寫,元蘇蘇隻困惑,且毛骨悚然。

她對謝無寄的過往並不清楚。

而今,她看著謝無寄手上的血,看著他垂下收斂的眼眸,和他落魄的穿著、謙卑的神態、瘦窄的腰身。

隻覺得一切隱隱突破屏障,仿佛恍然大悟。

她才知道剛才那個眼熟的婦人是從何處看來。

原來,那就是“弟無寄敬贈”的那個姐姐。

後來死狀淒慘,無異於暴屍荒野的她,如今還是羞澀新婦,溫順恭謹,連頭也不敢抬,和謝無寄畫像上沒有什麼區彆。

元蘇蘇一時思緒很混亂。心情是她從未感受過的極端複雜和繁亂,須臾之間,天上地下。

這讓她竟沒有第一時間叫人按住謝無寄,而是就這樣以近乎錯愕和茫然的態度對峙了良久。

那種撕裂一般的感覺又從五臟六腑之中傳來,謝無寄肩臂稍有些發抖,不知道為什麼,她看他越久,這種痛楚就越劇烈,來處卻無處可考,隻是不能克製。

須臾,他聽見她身後那位年輕女眷說:“你是哪家的人?”

謝無寄壓著聲音顫抖,拱手回稟:“回夫人,李家。”

女眷皺眉:“是大嫂家的?這是怎麼一回事?”

素采匆忙道:“實在抱歉,婢子走路匆忙了些,撞到這位公子。”

她又看了看,向元蘇蘇屈膝:“還請小姐責罰。”

打水的井口時常有水潑灑。為免滑倒,周圍地上皆是以棱角鋒利的石子鋪地,而他剛才被撞,手便擦出些血痕來。布政使兒媳正要張嘴說話,卻聽身旁人猛然出聲:“帶他去更衣。”

她愣愣地看向元小姐,隻見她冷下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扯動裙角轉了身去,說:“暫不能回席了,煩請向布政使夫人告罪,我散會心再來。”

布政使兒媳怔怔應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素采也愣了,不知道小姐這是什麼反應……更衣?

雖說是好意,可看臉色實在是不像對他賠禮道歉的意思……啊……

自己惹出來的禍,素采也十分愧疚,隻得向他屈膝道歉:“實在對不住,都是我的錯,這位公子,請隨我來。”

“無妨。”

她走遠了,謝無寄身上的痛楚才稍減。本來不欲跟她們去,可渾身的冷汗和濕淋水漬實在是有傷體麵,為免給長姐帶來非議,謝無寄還是直起腰,說:“有勞。”

布政使兒媳也是個十分會看眼色的人,當即命人取了嶄新衣袍一身,送到最近的山房中去。而後便告退,回了席間。

謝無寄在房內獨自將新衣換上。

今日之事,遲早要讓長姐知道,否則衣袍是不可能憑空而來的。

隻希望不會給李氏帶來麻煩。

他身量高,又瘦,這衣袍是比著府中其他公子所裁製,他穿上並不合身,將腰帶束緊,方才整肅一些。

正低眼穿著最後一件外袍,門卻吱呀一開,腳步聲自身後響起,謝無寄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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