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餘波(1 / 1)

“公子,北靜王殿下來了。” “琉璃,你先退下去吧。”華陽揮了揮衣袖,旁邊的小侍女就倒退了出去。 抬頭一看,就看見水溶麵容古怪,華陽皺了皺眉,“怎麼?難不成那群勳貴還聽不進好歹?幾年時間還不夠他們處理自家的莊子,陛下那邊已經不耐煩了。” 水溶趕緊擺了擺手,“倒不是因為這個,剛才……哈……”話未開口,他已經笑了出來。華陽是真被他搞糊塗了,“你今兒是犯了什麼癔症?” “不是我,不是我犯什麼癔症,是於鶴,於鶴……哈…” “不叫你彆惹他嗎?明知道他是陛下派來盯梢的。” 水溶好容易止住了笑,正經道:“我躲他還來不及,哪敢去惹他,隻是今兒有個愣頭,愣生生把他擠兌死了。” 聽著水溶將剛才的事情娓娓道來,華陽的嘴逐漸變成了‘o’字。 “你都不知道,那老頭走的時候,臉上那個樣子啊。” 華陽此時也忍不住笑起來,“真真是報應,這老狐狸出了名的油滑,就算是那幾個嘴刁的禦史言官也拿他沒辦法,今兒卻叫一個十二三的孩童啄了眼,今兒得喝點酒。”說到這裡,華陽便問道:“也不知那個愣種叫什麼名字?” 水溶抬頭想了想,“應該是寧國府的二公子,好像叫賈瑜。”華陽聞言眉頭一皺,水溶見狀愣了愣,“怎麼?你見過?” 華陽點了點頭,“有過一麵之緣。”水溶知道她行為大方,平常皆假名以公子身份示人,見過一些勳貴也在情理之中,也就不去多問。 隻是華陽不知在想些什麼,抬頭看向水溶,“你有沒有覺得這個叫賈瑜的人……算了,沒什麼。” 沒頭沒尾的話叫水溶不知她想說什麼,便打趣道:“我當然知道他長得好,隻不過沒想到好到這地步,竟然讓公主也動了凡心。” 華陽正在想事,被他一打岔,臉上陡然一紅:“你要死了,拿我打趣。”俏臉緋紅的華陽身著士子服,著實有種彆樣的風情,水溶一時看呆了。 華陽自是注意到了他的樣子,把臉一偏,“既然如此,事情沒什麼變故,我也就回府了。” 水溶自悔剛才失態,此時也不好出口挽留,隻能讓喚琉璃進來送華陽回去,自己又呆呆地坐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 …… “維周,真是可賀啊。” “你常言家中既無祖輩武魂,也無士林文氣,如今出了一個麒麟子,今日當浮一大白!” “雖說是東府的哥兒,但畢竟賈家血脈足以告慰祖宗。” 書房中賈政正品鑒著自己昨日寫的詩作,就看見一堆清客走了進來,嘴中或是恭維,或是讚歎,讓他一時摸不著頭腦,而讓他更加想不到的就是後麵又來了幾位京城士林中的名士,同樣是對他恭賀。 暈暈乎乎賈政也不知說了些什麼,直到那首《江上吟》呈現在他眼前,如同春雷炸響,賈政一下子愣住了,眼中竟然隱隱泛出淚光,我賈家終究有文華之氣了! 梨香院中同樣熱鬨一片,早前李紈心裡掛念著賈蘭,吃不下飯,聽薛潘已經回來了,便便尋了個借口來問問賈蘭何時回來,可沒想到沒見著薛潘,卻看到一眾姑娘們已經到了。心裡正疑惑時,就看到賈環賈蘭叔侄二人正手舞足蹈地說著話。 “嘿,那個球攮東西還想罵瑜二哥,誰想到瑜二哥根本不理他,直接回他一句:‘孫子,你罵誰?’。” 探春臉上三根黑線冒出,嫌棄地說道:“你閉嘴,蘭兒你說,二哥哥到底怎麼說得。” 賈蘭左扭右扭,小聲地說:“瑜二叔他確實是這麼說得。” “噗,哈哈哈……”湘雲聞言頓時放聲大笑起來,“逗死我了,愛哥哥好生有趣。”眾人也不由得笑了起來,惜春小嘴一嘟,“後來呢,那個壞人還說我哥哥沒有!” 賈蘭對這個刁蠻的四姑姑可是怕得緊,連忙說道:“他還說二哥哥之前寫的那首詩是抄來的。” “什麼!?”卻是寶玉出聲,“他們憑什麼這樣汙人清白!瑜二哥他怎麼說?” 賈環瞥了瞥嘴:“瑜二哥說他不是抄的,是花五百兩買的。” ……“噗。”這會是黛玉笑了,這二哥哥真真是,怎麼能,怎麼能這個樣子呢? “快說,快說,接下來呢?”湘雲已經是癱在塌上笑得不行。 賈蘭想了想接著說道:“後來出來了一個老先生,說二叔年紀小,稚子胡言讓眾人不要介意,還誇二叔文才好,他以前就聽過二叔的詩,讓他拿一首舊作出來自證清白。” “怎麼可以這麼說!?”一直沒出聲的寶釵此時卻皺著眉頭說道,又見旁人不解,便接著解釋道,“那老先生明著是調和,一番話全是對瑜兄弟不利,瑜兄弟出去是賈府的臉麵,卻強安上了一個稚子胡言,接下來又是顛倒是非,本就不是抄來的詩,何來自證清白之說,若是拿出來的詩好還則罷了,要是稍微差一點,不就是洗不乾淨了嗎?” 眾人聽她這樣說才反應過來,都讚她心思機敏,隻是黛玉卻看不慣她這幅世故模樣,冷笑一聲說道:“寶姐姐這樣通情達理,以後倒是不愁在夫家受累。”一下子寶釵鬨了個紅臉,眼看著下不來台,李紈趕緊說:“你寶姐姐到底年長一些,而且家大業大,也得她操點心,懂些世故也不是怪事。” 原本還沒什麼,李紈這一解釋寶釵倒更難為情了,眾人趕緊打了一頓岔給抹過去了,又讓賈蘭繼續講。 賈蘭自是不懂剛才她們說些什麼,點了點頭,“環三叔也說那老先生不安好心,不過瑜二叔卻一點也不慌張,當下就讓我們給他拿紙筆。” 探春眼睛一亮:“定是二哥哥把他那首‘輕羅小扇撲流螢’寫給他們看了是吧?” 賈蘭搖搖頭,“瑜二哥寫了一首新詩,那老先生光是看一眼臉色就不對了,環三叔還給我說這老先生是個大官,我瞧著也不怎麼樣嘛?” 賈環無奈地說:“蘭兒,那是吏部尚書,是一品大員,可不是一般的大官。” 這些人自是不愛聽那什麼這官那官的話,直叫他閉嘴,讓賈蘭趕緊說,賈瑜到底寫了首什麼詩。 賈蘭小臉一紅,磕磕巴巴地說:“我沒聽懂,記不住幾句,詩稿在環三叔那。” 探春眼睛一瞪,賈環極不情願地把詩稿從懷裡拿出,遞了出去。探春正想伸手接,卻沒想到湘雲先手一步奪在手裡,“我來念!”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 美酒尊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 眾人聽此一下就紅了臉,呀!二哥哥寫得是什麼啊,他才多大怎麼也學壞了,寶釵都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哥哥把瑜兄弟帶壞了。 可是唯有湘雲激動起來,“你們莫要說話,聽我念完!”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隨白鷗。 屈平詞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洲!” “好啊!”探春一拍手,頓時站了起來,激動地用手直敲桌子,其餘人也是懂詩詞的人,此時也都激動起來,寶玉一個勁晃著腦袋想象著自己攜美酒美妓泛舟於江上,黛玉咬著唇反複默誦這兩句詩詞,隻覺得身上的寒意都去了幾分,寶釵一雙美眸亮晶晶的,想象著賈瑜在一眾人的詆毀下,揮手成詩的場景,隻覺得一顆心都顫了。 湘雲卻是不高興了,“都叫你們莫說話,這一下倒把我的興致去了幾分。”探春掐了掐她臉上雪嫩的凝脂,“頭籌都叫你拔了,你還在跟我央求什麼莫說話。” “功名富貴若常在,漢水亦應西北流。我念完了,你們這會子好好品鑒吧。”眾人早就等不及,把稿紙拿去又是反複吟誦,有時候又覺得自己的聲音太稚嫩,讀不出那股子豪氣。 賈環卻是麵色古怪起來,開口說道:“那老慫…老先生念完之後,當下就沒好意思待著,說了幾句就走了,誰想到那個書生還是不饒人,追著瑜二哥問,不是說那詩是買來的嗎?” “這人怎麼這樣聒噪!我哥哥說什麼了!”惜春讀完詩後,隻覺得自己哥哥就是那古代李青蓮,杜子美一般的風流人物,隻覺得那些人就是嫉賢妒能。 “瑜二哥說,當初他買詩的時候,人家買一送一,這首詩是送的……” “愛呀,不行,笑死我了。”湘雲聞言再一起撫在塌上笑個不停,那邊探春也是抹著眼角說:“誰曾想二哥哥還是這樣促狹的人。” 寶釵咬了咬嘴唇,似是無意地說道:“往常我們論詩時,不是都感慨時無英雄嗎?現在這樣一個可留史的詩人就在跟前,不若我們親自去問問他如何?” 黛玉瞥了她一眼,知她想著什麼,但礙著剛才的事也不好再多說,隻是輕哼一聲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