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人間事(1 / 1)

“這,這話從何說起!!?” 何輔仁輕笑一聲,連忙起身安撫麵前的賈赦道:“嗬,賈大人如若不信,可以與我一道去查看,左右都在那裡。” 這哪能去,要真去了還就是認了這事嗎?賈赦冷汗都下來了,他可沒想到自己第一次乾這活計就出事了。當初頭幾次賣軍器賺了大錢,奈何後麵越賺越少,賈赦便起了自己單乾的心思,想著自己榮府這麼高的門第,加上有個王子騰那樣的親戚,自己倒賣一些軍器想必也是有門路可尋的。 “這……這嗨,我也就想賺些銀錢,既如此,那我就交些罰金認倒黴了。”賈赦歎氣一聲,好容易有個賺錢的法子,沒想到這樣就完了,以後怕又要過那窮日子去了。 “這倒賣軍械可不是交些罰金就能過去的罪名,賈大人這是在為難下官了。” “你混說什麼!?誰倒賣軍械了?”賈赦聞言差點沒跳起來。 倒賣軍械,倒賣軍器一字之差,可罪名就是天壤之彆了,前者頂多算是投機取巧,後者甚至可以以謀逆論處,不由得賈赦不驚怒。 “何大人,這光頭化日,你可不能顛倒黑白,我榮國府是窮得何種地步了,要我堂堂一等將軍去做那抄家滅族的蠢事?左右隻不過買些鍋碗瓢盆的小器物,最多也就是那馬蹄鐵罷了,這也能算軍械?” 賈赦的唾沫都快噴到何輔仁的臉上了,可他卻泰然自若,輕笑一聲:“下官也是如此認為,可是奈何認證物證俱在,京兆府衙門都入了檔,這就算我有心替賈大人聲辯,也無計可施了。” “本,咳咳,本就無事生非,何來,咳咳,何來什麼人證物證之說!?”賈赦氣急之下,頓時都有些咳喘。 “前些日子將作坊遺失了一批兵器,總計長刀七十九柄,短刀四十七柄,長槍、長戟各二十支,與今日在掛有你賈家令牌的車上搜到的兵器兩相比對,發現一件不多,一件也不少,至於是不是將作坊的產出,自有人前來辨認。” 賈赦終於慌了,上前兩步拉住何輔仁的胳膊說道:“善之,此事,咳咳,此事真的與我無關,定,定是,定是下人,不不不,不是下人,是有外麵的奸佞想要謀害我們賈家啊!我賈家祖上曆代忠良,想不到竟會造此大難……”說到這賈赦竟然哭了起來。 何輔仁鄙夷地瞧了一眼賈赦,真是個窩囊廢,堂堂一等將軍出了事不想著補救,竟隻會哭著喊冤,難怪都說賈家氣數儘了。 “賈大人何必如此?如果真的貴府並未參與此事,又有何大難?聖天子在上,難道真會看著功勳之後造此汙蔑,從而身死族滅?” 賈赦一聽這話,轉而樂起來了,一個鼻涕泡吹出來當時拍著手說:“對,對,皇帝定會查清的,我們家大姑娘剛升妃,皇帝一定會查清的,我,我這就,這就去跟皇帝說。” 何輔仁嘴上抽搐了一下,早知道賈赦是這種傻蛋隨便派一個人來也就是了,自己真是白受趟累。 “賈大人莫不是心急迷糊了,大齊律裡貴勳無詔不得入皇城,怎麼就忘了?” 賈赦聞言又是耷拉下臉,“對啊,那,那可怎麼辦?” “此案無論為何,定要先由京兆府衙門呈刑部,刑部再按情況分大理寺或者宗人府處置,最後再呈至陛下龍案前,這種大案再大的官員也不敢獨斷,必要有陛下的朱批才敢行事,賈大人儘可放心。” 賈赦這才安心坐下來,喝口茶緩緩心神。何輔仁笑著說:“既如此,還請賈大人去京兆府一趟,也算給下官一個麵子,不然我那邊也交不了差事。” “這,這莫不是要拿我下獄吧?”賈赦手一抖,茶杯差點掉下來打碎了。 何輔仁笑道:“沒有陛下的手諭和大理寺、宗人府的令牌,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拿一位三品勳貴?隻是怕賈大人擔心,特請您去京兆府堂內等候,這樣一有消息您便可以馬上得知。” “這個好,這個好,善之,真,真是好,你真是個好官,明斷是非,我將來要向朝廷舉薦你,這樣大的才能怎麼就做了一個小小的六品城防官?太屈才了,這,這一點點小意思,不成敬意,不成敬意。”賈瑜連忙從兜裡掏出幾張銀票往何輔仁的袖中塞去。 何輔仁笑著說:“既然如此,下官之命也已完成,就先告辭了,還請賈大人即刻前去,莫讓人那裡等急了。” “去,一會就去,那我現在就去更衣,就不多送何大人了。” 何輔仁一擺手便自己往榮府外走,賈赦特地吩咐開大門送他出去,走出寧榮大街,何輔仁從袖中把那幾張皺巴巴的銀票掏出來,嘲弄般地看了看上麵的字碼,嗤笑一聲,往後麵扔去,自己徒自走開。 幾個原本正在討飯的乞丐一看到這情景,頓時丟了碗往這邊一撲,可是終究是人多錢少,為了一張銀票幾個人竟然互相扭打起來,一個乞丐力小,搶不過他人,心下氣急,也不管彆的,拿起一個石頭往一位正數著手裡銀票的乞丐後腦砸去,隻一下,紅白之物就飛濺出來。 “殺人啦!!!” 這邊幾聲喊叫,那裡就見幾位衙役提著刀來了,前麵的班頭瞧見這邊一個乞丐倒在中間,腦後凹陷,應該已經死了,周圍其他乞丐還在爭搶地上的銀票,頓時提著刀一喝:“都給我住手!光頭化日之下,你們這幫窮鬼還敢搶劫,真不知道這條街是誰管?”一看這邊官府的人來了,眾乞丐連忙收手,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 一位手上拿著最多的乞丐結結巴巴回著話:“沒,官頭,這,這我們撿的。” “撿的?真是新鮮,這什麼時候天上下銀票了,我怎麼不知道?” “真,真是撿的,前,前麵有一個官爺自己扔的,我們哪,哪敢搶錢啊。” 官爺扔的?這班頭眼睛一轉計上心來:“胡說,什麼扔的,明明就是人家掉了錢,你們倒好卻說人家扔的,快快把錢給我交上來,要少了一文,哼哼,那官爺查下來,我看你們一幫人腦袋不得搬家。” 乞丐們心裡憋屈,然而看著抽著刀一個個虎視眈眈的衙役們,還是把銀票交了上去,之後又從地上撿起碗來,開始到各處去討飯,仿佛已經忘了剛才那一遭了。 班頭手上點著銀票,眼裡貪婪之色絲毫掩飾不住,朝著一旁的兄弟們大喝一聲:“今兒天上來財,等會過了班,請眾兄弟們去胭脂巷裡麵逛逛,咱也當一回那有錢的大爺!” 眾衙役們聽了直叫好,將刀扛上肩頭開始討論起哪家的姑娘漂亮,哪家的酒樓酒最烈。不一會衙役也三三兩兩的散去,隻留下那一具血跡已經乾涸的乞丐屍體。 一隻黃狗在他身邊嗅了嗅,許是跟他生前相識,正想伸舌頭舔一舔他的臉時,旁邊一個大腳將它踹飛在地,黃狗哀叫幾聲趕緊跑遠,一名飯館夥計皺著眉頭說道:“真他娘的晦氣,死哪不行,死門口。”說著話,將他拖到一旁的水溝旁,扔了下去。 幾陣風吹過,揚起一陣塵土,將原本的血跡覆蓋掉了,街上又恢複了往日的樣子,哀求討飯的乞丐,費力吆喝的商販,提刀巡街的衙役,似乎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