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露餡(1 / 1)

“自是~~人生長恨,籲,水長東.” 詞並不長,程雁知卻長籲短歎地讀得很慢,餘音繞梁眾人這才如夢初醒,頓時拍手叫好. “看來我揚州又要出一位才子了,詞中纏綿悱惻之意頗似前宋柳三變.” “此情哀而不淫,我覺得更勝柳三變之上.” 程雁知臉上雖然滿是笑意,然而卻搖頭說道:“詞作雖然好,但這哀傷之意太過,年輕人到底要有些陽剛之氣才是.” “哎,程老此言差矣,這詩詞隻為言情,子非魚,又怎麼能知道這作者經曆了何等事,才有此哀作?” 說出這話的不是彆人,正是揚州第一才子柳瀟月. “柳公子所言極是,不若我們便請這位進閣一敘,也好讓我們看看是何等才子才能寫出這樣的詞作.” ....... 那裡顏忻等得正急,就見剛剛那位老人拿著紙稿回來,恭敬地對他說:“顏公子,程老請你進暖閣一會,說要見一見這揚州新出的才子.” 眾人一聽再次炸了鍋,好家夥,前任揚州知府程老親自請他進去,這可是天大的麵子啊,眾人眼裡的豔羨逐漸就變成了一團團妒火了.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那裡顏忻腿都要嚇軟了,其實剛剛看那老人拿紙稿進去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這詩詞能借來,可這文才卻借不來,到時候要真是露餡兒了,在這重文至極的江南,自己怕是被問罪都是有可能,雖說這紙稿是拿自家妹妹的. 那裡心裡早漏了怯,這會兒再聽到程老親自請他的消息,顏忻隻覺得雙腿都挪不動了,暈暈乎乎地就被眾人擁進了暖閣裡. 程雁知看著眼前這位扭扭捏捏、抓頭撓腮的文生,嘴角不由得抽動幾下,一旁作陪的眾人也是有些尷尬,有些失望啊,還以為能寫出這種柔美詩詞的會是位逍遙書生,卻沒想到…… “咳咳,顏公子不必如此拘禮,這首詞可是近些年來難得的佳作,等一會兒交由歌姬譜曲後,由各位大家花魁在宴上演奏,那時候想必顏公子要揚名揚州了。”一旁的老先生看氣氛僵住了,以為是顏忻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麵有些緊張,便出言寬慰他。 “嗬嗬,是,是,是啊。”顏忻擦了擦頭上的汗,他現在可真是騎虎難下了,隻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程雁知此時也回過神來,自嘲一句怎能憑貌取人,真真是犯了取材的大忌諱,隨而也笑著出聲:“顏公子,剛剛那份紙稿被拿去後麵譜曲了,按理說這暖閣外還應把這佳作張貼出來,若由我們代筆實在是不妥,還麻煩顏公子親自揮墨吧。” 顏忻聽見這位坐在首座的老人開口說話,心裡又是一顫,這程雁知隻要是個揚州的文生都是見過的,他不由得又咽了口唾沫,嘴上打著哈哈道:“不麻煩,不麻煩,我,為自己來,我自己來,不勞柳公子動手。” 看著那邊揚州第一才子柳瀟月要親自給自己鋪紙研墨,顏忻趕忙伸手接了過來,柳瀟月搖頭一笑,這人可真是有意思。 那裡墨研好了,筆潤足了,紙也鋪齊整了,眾人都站在一旁等著他動筆呢,可是這顏忻卻拿著筆遲遲不肯落下。 卻是為何?隻因為這詞是他昨天缺錢晚上偷摸回家拿錢時,碰巧在書桌那裡看到的,攏共就讀了五六遍,生怕被家裡人發現,趁著月光趕緊抄了一份拿出來,雖然當時記住了,可到了這會,腦中的弦之前一直緊繃著,身邊又圍著那麼些人,他早把這詞的內容拋到爪哇國去了。 顏忻脖頸後的冷汗越來越多,麵色也越來越蒼白,程雁知覺得事情不對,便起身問道:“顏公子,你……” 這一起身話還未說完,顏忻那裡卻是被嚇得筆都掉了,哆哆嗦嗦地看著他說道:“大人,我,我再也不敢了。”直挺著身子,顏忻跪了下來。 …… “婆婆,來兩碗豆腐腦。” 老婦人聞言揭開一旁的鍋蓋,從身邊的櫥櫃裡拿出兩個碗,一邊舀一邊說道:“女娃娃怎麼一個人出來了,也沒叫個人陪著。” 顏惜將剛剛編好的花籃往桌下一放,笑著迎了上去,從老婦手中將碗接過,“跟人一起呢,不然婆婆還以為我是那好吃的,一次吃兩碗不成。” 老婦聞言笑了出聲:“倒是我老糊塗了,女娃娃可要蔥花不要?” “都要咧。老婆婆,你怎麼這麼大把年紀了,還自己一個人出來擺攤。”剛剛趕來的春妮衝著老婦笑著說道。 撒了兩把蔥末,老婦人將兩碗帶著熱氣的豆腐腦遞給了她們,“左右我在家也是吃乾飯的,既然有這個手藝,不如出來給家裡掙些錢。” “什麼吃乾飯,常聽人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婆婆是個寶還差不多。”春妮舉著木勺嬌憨地說道。 喝了一口,春妮臉上一笑,“我就愛喝著甜的豆腐腦,以往家裡頭做這東西都不愛加的。” 老婦聞言搖了搖頭:“近些日子可不同了,我原先放不起糖,都是做這鹹的。隻是這鹽價不知怎地連著漲了好些,家裡吃的鹽都勉強才夠,我也就隻能拿糖替替了,不過就是這價要稍微貴一些,姑娘們還彆怪我。” 顏惜聞言擺了擺手:“婆婆說笑了,你這漲了價才跟彆處的價一樣,而且做得還這樣好吃,我們要真說什麼閒話,可實在是冤枉人。” 老婦又跟她們聊了一會,見有新的客人來了,這才又起身去忙。 “顏惜,你賣了多少錢啊?” 顏惜看了看自己的荷包,笑著說道:“應該是有不少了,我昨兒問了那藥錢,算上今兒掙的,夠給我娘抓兩服藥了。” 春妮突然想起了什麼,湊到她身邊說道:“你還記得不,咱們之前看的那花布,我想,我想買些回去讓我娘給我做衣服,你要不要也買一些。” 顏惜苦笑一聲:“那太貴了,我估摸著把剩下的都賣了買的布也不夠縫一件的。” 春妮咬著指頭說:“我身量小,要不了那些布,不然等我做完了衣服,把剩下的布料給你。” 顏惜擺著手正要說不,就聽後麵吵鬨聲傳來,兩人轉過身去,顏惜一眼就看見走在最前麵的顏忻了。 “妹妹,可算找到你了,快,快救救為兄吧。”顏忻兩步衝到她麵前,頓時就跪在了地上。 顏惜被他這樣子唬了一跳,趕忙去扶他,“哥,這可是怎麼了?有話你好好說,什麼救不救的?” 問到這裡了,顏忻卻諾諾地不說話了,倒是他身後一位文生站出來說道:“你哥哥抄了一首詞去評選,結果被程大人現場出來,他推說這詞是你寫的,如此我們來向你問一問。” 顏惜聽了這話腦袋都發懵了,她雖然讀過幾年書,也會背些詩詞,可讓她自己寫又是怎麼能寫出來的。 然而想到這裡,她突然一個激靈,抓著還跪在地上的顏忻問道:“你是不是抄的那首我放在你桌上的詞?” 顏忻聽到她這樣問,頓時更覺尷尬,隻能低下頭去不說話,後麵有人將紙稿遞了過來說道:“姑娘若是識字,就請自己看看,這詞是不是你寫的?” 顏惜趕忙接過來觀瞧,可不就是那首“林花謝了春紅”嗎?隻覺得腦中一昏,差點暈了過去。 顏忻知道此事也隻能靠自己的妹妹了,不然他定是要完了,便拽著顏惜的衣袖說道:“好妹妹,你快告訴他們,這詞是你做的,咱們兄妹兩都是一家人,也就沒有什麼偷不偷了。” 顏惜此時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隻想著那天在風雨中佇立的那位少兒郎,那溫柔如水的聲音,那絕美動人的詞句。 “好妹妹,好妹妹?你彆發愣了,快說啊。”顏忻看她久久不說話,心中頓時一下慌了,趕忙又說道:“我這要是沒了名聲,以後還怎麼科考,這要參加不了科考,咱娘一輩子的心血可不就白費了,你就行行好,救我這一遭。” 顏惜看了他一眼,將詩稿折好還給那位文生,淒慘地笑著說道:“這不是我寫的,是我在林家花園聽一位公子念的,隻是覺得好,便摘抄下來了。” 顏忻的臉頓時一片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