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新帝登基,輕徭薄賦的同時又大力推動商業發展,逐漸停止發行寶鈔之後,京師之繁華更勝從前。
又有上皇時期,大周威震諸國,彆國不敢來犯,甚至遠在西域、南海等地的國家亦皆欣然來朝,至如今彼此行商交通漸成定例,更添幾分不同盛景。
當今聖上景熙帝改元後便發製錢,真金白銀流入市場,商賈們哪有不樂意的?
相比於寶鈔,他們更願意朝廷一直發行這樣的製錢,好歹是真金白銀,看得見摸得著的。
京師天子腳下,什麼事百姓們都能說道上幾句,更不用說朝廷一反慣例發行的新鈔了。
有酒樓之中,豪客打賞了幾枚銀幣,令人驚歎其出手闊綽。
金銀向來少見,除了高門大戶,如今市麵上還未有大規模的金銀流通的。
世情如此,新帝雖極有魄力,以新錢抵寶鈔,隻是這些新錢能發行多久,還是令人憂慮的。
即便是從前隻發行銅錢,朝廷也有過實在缺少原料,沒能發行成功,以至於隻印刷寶鈔的實例。
大周再缺銅,但銅礦總是可探的,又有曆代的銅錢可作原料,總比金銀更易得。
是以便有百姓議論起這件事。
而百姓的議論,則統統被錦衣衛收集起來,送呈到了新帝的案頭。
祁元詢看到百姓們對金銀來源的議論,倒覺得不愧是天子腳下,夠敏銳的。
代府庶人們因何而被革除宗籍,其罪行是很昭然的。
而為了讓天子減輕對他們的處罰,他們給京師送錢是大張旗鼓,未曾隱瞞的。
這就讓民間有了一股輿論,支持代藩的行為。
不管代廢藩的庶人們到底在何處,但總歸不是在大周國內,也未再魚肉鄉裡百姓,既然這樣,他們的行為對大周現今是有一定好處的,那麼,朝廷怎麼著也該支持他們。
縱然朝廷不願,左右不在國境之內了,放任自流也是可以的。
說出這般理論最多的人,還是那些商賈。
在商言商,做生意本來就不是特彆穩定的事,再加上大周的寶鈔濫發,本錢都不知道賠了多少,朝廷發新錢,這當然是好事。
若隻是吃國庫裡的老本,大周的新錢恐怕發不了幾年,雖不知代藩在外頭到底混成什麼樣,但好歹是條路子不是?
當年就有傳聞,外蕃之地,其金銀頗多,尤其是日國,金銀儲存更是豐富。
去日國行商的人在其稱臣之後愈發增多,自然知曉這其實是實情。
而有實力成為海商的人,在商人之中也是聲名響亮的,來京師闖蕩的商人本來就不少,日國的傳聞被證實,這個消息自然也傳得很廣。
代藩的人機靈,看上了這麼一塊好肉。
日國雖然已經稱臣,但是若論起親疏,自然是跟著代府的人一起出去的漢人們更與大周親近。
所以支持景熙帝幫親不幫理的人還多得是。
祁元詢倒沒有衝昏頭腦。
他要是真的想要現在占日本,才不會優柔寡斷,而是直接下令。
靠近本土,本身又經過屯墾開發,又多產金銀,所有的地界加起來,其實比某個“日不落帝國”的島國本土還要打。
這麼一塊肥肉,納入朝廷直轄,或者分封給自己的子孫後代難道不香嗎?
非得讓代藩的人去占這個便宜?
所以,明著支持代藩,他是不會去做的。
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支持代藩的人搞事。
日國的島嶼眾多,而其上生活的大和族,到底是何由來,其實還眾說紛紜。
日國和朝鮮國之間有一對馬島,堪稱兩國的跳板,距離兩國極近,按照地圖顯示來看,無論是大陸來客去往日國島嶼登錄,還是經由朝鮮國之地、上對馬島,又至日國本土島嶼,都說得過去。
而且現在的日國種族為和族,而被他們貶為蝦夷的種族,才是最初在這些島嶼上大量分布的土著人種。
代藩所據,按照祁元詢的記憶,在後世逐漸被日國收入領土之中,命名為“北海道”。
但是現在,這塊地方還因為過於偏北,是日國這個千島之國中,唯一一塊還為土著蝦夷人所據的島嶼。
當然,現在占據這塊土地的,就不再是蝦夷人了。
至於祁元詢為什麼能知道得那麼清楚,代藩送來的奏疏和運送真金白銀而來的蝦夷土著是最好的說明書。
日國來使求助,那麼訓斥代藩和在主觀上支持蝦夷人自立自強有什麼矛盾的嘛?
除非日國更進一步,願意像朝鮮國那樣卑躬屈膝認大周當爸爸,而不是仍是單純為了通商而進入大周朝貢體係。
所以時間又拖了幾個月,等到春闈的成績都出來了——去年禪位之後,朝廷就發諭要召開了恩科——新科進士裡頭連探親假最長,因為地處偏遠能有三個月假期的進士都回來報道了,祁元詢才做出下一步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