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1 / 2)

風在院外呼嘯,如冬裂嚴寒,冷得阮蘅將理智一絲絲駁回。

她躲在牆後,任由老夫人與阮遠征的爭吵聲將她刺得千瘡百孔。

原來,竟是如此啊……

阮蘅拖著沉重的步子艱難前行,單單一個海棠苑就叫她走了許久。

回屋時,聶氏正癱坐於床榻上,低聲抽泣,床邊的燭台竄著火花,隻聽劈啪一聲,暗了下去。

阮蘅如同行屍走肉般,望著崩潰失措的聶氏,雙目漸漸失神。

“阿娘,方才……你們說的可是真的?”她想要聽聶氏親口告訴她。

聶氏拭著淚,小心翼翼抓著阮蘅的手,“阿蘅,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讓你平白遭受了這些。”

阮蘅緩緩半蹲下身來,“阿娘,你告訴我,我或許隻不是阮家的孩子,可我還是您女兒對嗎?”

聶氏咬著下唇,望著阮蘅瀕臨絕望的目光,終是狠下心搖了搖頭,“不是,我不是你娘親。”

強忍了許久,阮蘅眼眶中蓄著的淚狠狠砸在了手背上,滾燙,燙得她心頭發疼。

“那我……究竟是誰?”

說起來也是可笑,活了十幾年,她竟然連自己是誰也不知道,養了她十多年的阮家竟與她沒有一絲一毫關係。

“好孩子,彆問了,有些事不知道反倒能救你一命。”

阮蘅偏過頭抹了抹眼淚,“他們都不在世上了,對吧?”

“阿蘅,彆說了,是阮家對不住你,都是我們害的。”

一聲“阿娘”噎在喉嚨竟發不出聲來,“若不是太子之事,你們可是要瞞我一輩子?”

聶氏低下頭緘默不言,阮蘅知曉,她這是默認了。

阮蘅低垂著眉眼,唇角泛起苦澀。

如今她才恍然,為何阮遠征總處處護著阮鬆兄妹二人,即便他們再罪大惡極,他最後都會饒恕,可一旦她做錯了什麼事,他便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她。

隻因阮鬆與阮盈才是他的親生子,他憑什麼要為了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傷害自己的子嗣。

如今方姨娘慘死,而阮鬆與阮盈又變得這般,阮遠征是否又恨極了她?他的那幾巴掌是在叱責她的陰狠吧。

她亦忽而明白為何祖母總偏袒她,事事替她撐腰,真相麵前,這些原以為的疼愛紮得她生疼,那些並非是真的,隻是對她的愧疚罷了。

阮家害死了她親生父親,他們因愧疚而將她養在阮家,又因愧疚寵愛疼惜她。

這些年來所有支撐她的一切轟然倒地,阮蘅心裡有什麼似乎被撕裂開來,她搖搖欲墜,不知何往。

這一世,她本隻奢求闔家安康,求阮家不再遭受前世的苦痛與磨難,她想儘一切辦法規避所有錯誤,可到頭她想護在身後的那些人卻撕開了麵具,告訴她,她不是阮家的女兒,他們是一切錯誤的緣由。

“阿蘅——”

“阿娘,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即便毫無血緣,可畢竟做了十多年的母女,聶氏怎會對她沒有情意。

一聲“阿娘”讓聶氏淚如雨下,她緩緩退了出去,“好,你好好待著,有事喚娘。”

阮蘅坐在床榻上未動,隻是一味地望著窗外的月光,就連銀春在旁喚了她好多聲她也未動絲毫。

她眼中沒有淚,不知為何根本哭不出來。

阮蘅默默起身,在榻上躺下,將自己裹緊,縮成一團,“銀春,我要睡了,你也去歇著吧。”

阮蘅過於冷靜,銀春揪心不已,她生怕自己走後阮蘅會做什麼傻事,“姑娘,你還有我呢,銀春這輩子都會跟著姑娘的。”

“銀春,夜裡冷,你替我將窗合上吧,方才我忘了。”

見阮蘅有意避開夜裡之事,銀春也不敢再提及,順著她的意思關上了窗,將燭火熄滅了。

直至門被合上時,床榻上的人才幽幽睜開了眼,她將自己裹得更緊,不留一絲縫隙。

她輕歎一聲氣,低聲自語,“阮蘅,你沒有家了呢……”

……

而後的整整一日,阮蘅隻將自己關在屋裡,任誰也不見,阮岑來了一回又一回,可次次碰壁,不論他怎麼喊,阮蘅就是不回應。

“阿姐,即便你不是阮家人那又如何,你永遠是我阮岑的阿姐,我會一輩子護著你的。”

“三公子,彆喊了。”銀春拉著他就往外去,“姑娘如今不過是想靜一靜,你莫要再提這事了。”

阮岑煩躁地望著緊合的屋門,見半日無果,甩著袖子無可奈何離去了。

銀春本以為阮蘅會如此沉寂下去,卻不想翌日阮蘅一早便打開了門。

銀春一喜,“姑娘。”

“替我梳妝吧。”阮蘅神色一如既往,唇角淺淺笑意,不似有心事之人。

銀春趕忙應下,替她梳妝打扮起來,“姑娘,今日要什麼花樣?”

“好看些就成。”阮蘅拿著簪子往發間比了比,“今日謝大哥要來阮府提親呢。”

一聲話落,銀春右手一僵,扯住了阮蘅發絲,阮蘅吃痛,“怎麼了?”

“沒……沒什麼。”銀春趕忙掩飾,“奴婢在想著哪支簪子襯姑娘,一時失了神。”

“就那支玉海棠吧。”阮蘅指了指一旁,“這是他贈我的,今日若是見我戴上了,他定會欣喜的。”

“姑娘。”銀春總覺得阮蘅有些許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