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問(1 / 2)

酒樓今日賓客盈門,喧雜聲不絕於耳,掌櫃的得知有貴客,備了雅間。

阮蘅站在一旁,有些拘束,看著小二將酒樓中的招牌菜一一端上,她將頭埋得更低,都快要陷進竹簍中。

“公子,請慢用。”店小二諂笑,見阮蘅一身粗布麻衣,隻認定她是李玠的婢子,便也未多想。

“再拿隻碗來。”

“啊?”店小二不解,對上李玠清冷地眸色,二話不說就往外去,“是是是,小的立馬就去。”

沒了小二,雅間中隻剩阮蘅與李玠二人,一立一坐,阮蘅顯得愈發不安。

密閉的屋子滿是李玠的氣息,叫她有些不適,“獻王殿——”

“坐下。”

“啊?”阮蘅一蒙。

待那小二重新回了雅間,將另一隻碗擺在李玠身旁之位上時,阮蘅才明白了他是何意。

是讓她坐下一起吃。

阮蘅沒有與他同桌而食的打算,反倒是又往後挪了一小步,“多謝殿下,民女用過膳了。”

“本王不想再說第二回。”

如今算是半受製於他,阮蘅也不想因此撕破了臉而失了自己身世的下落,“殿下……會告訴我的吧。”

“吃了再說。”李玠不論在何處皆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分明都是用膳,卻平添了一份不食人間煙火之氣。

阮蘅看向滿桌魚肉,滿眼放光巴望著,可猶豫許久,卻是拿起木筷夾了與她最遠的芥菜默默塞進嘴裡,又扒了幾口飯。

說起來,她還在京城時是有些揮霍,但凡嘴饞時總拉著謝渥丹去酒樓吃菜喝果酒,這些菜於她來說早已索然無味。

可自她來了清河鎮後,跟著餘鴻才省吃儉用,最該是姑娘家長身子的時候,她卻每日隻吃得上兩頓,三四日能吃到葷腥已是不易,這所謂的葷腥最多也是董家送來的雞蛋,初來乍到時,她哪哪都扛不住,可時日長了便也習慣了。

昨日在董懷家她也不敢多吃,隻象征著夾了快雞肉解解饞。

今日滿漢全席倒是叫她更不知所措了,她怎會不饞,饞的緊,可她不可解這一時口舌之饞。

有些東西但凡嘗過了,便再也忘不掉,待明日再回了清河鎮,她麵對的依舊是往日的粗茶淡飯,那今日魚肉的滋味便愈發饞人,她就又會奢望能吃上一回。

既知並無可能,那還不如今日就斷了念想,索性不要碰。

阮蘅這般想著,又夾了一口青筍送至嘴邊。

阮蘅的一舉一動自然都落在李玠眼中,看著她將素菜吃得津津有味,胸口微微泛酸。

他算是明白了,這一個月來她是如何瘦成這般模樣。

李玠莫名起了躁意,將木筷擺在一旁,阮蘅聽見動靜,也趕忙停下,拿衣袖默默擦了擦嘴,站起身,“殿下。”

阮蘅一副十足乖巧的模樣,也不知究竟是什麼將她的韌性、棱角一並磨平,他已很難從她身上瞧出她原本的模樣。

原本的她該是什麼模樣?嬌縱、不拘一格,眼中滿是傲氣。

那個敢衝上來拉住韁繩,喊他一聲“李玠”,見到他還會紅了眼眶的阮家二姑娘終究還是死在了京城。

“坐下。”

阮蘅老老實實又坐了下來,等著李玠發話。

“本王想吃些魚。”

“啊?”阮蘅以為自己聽錯了,“獻王殿下說了什麼?”

李玠頗為耐心道:“本王說,想吃魚。”

阮蘅乾笑兩聲,“殿下想吃那便吃。”她撇撇嘴,私聲嘀咕,“與我說做什麼……”

李玠坐著未動,連手都未抬一下。

阮蘅這算是明白了,“獻王是想讓民女替您布菜?”

也是,宮裡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用個膳還得有人服侍,如今青雲不在,這事兒自然就落到她頭上來了。

她如今還要求人,有些事忍忍就過去了。

阮蘅伸過手就要替他夾菜,可還未觸上碗碟,一隻大手便覆在她手背上,阻止她進一步。

他掌心的溫熱渡在她肌膚之上,燙得阮蘅立馬將手收回去,將手藏在了身後。

“殿下……”

手中的觸感消失地過於快,李玠眉間微蹙,卻也隻是將手收了回來,“你不必布菜,隻是我近日來蓉城身子有些不適。”

李玠說到這兒,適時又咳了幾聲,“大夫說吃不得辛辣與味鹹之物,你替我嘗嘗味道,哪些辛辣與我說。”

阮蘅癟癟嘴,悶聲嘀咕,“那問問店小二與廚子不就知曉了嘛……”

一記寒光閃過,阮蘅縮了縮脖子,蔫了,“我知曉了。”

阮蘅心不甘情不願地夾起一小撮魚肉塞入嘴裡。

清香滑嫩,鮮美可口,是她一個多月都不曾嘗過的味道,阮蘅心口剛替自己泛起酸澀,就因魚肉的回味無窮而忘了傷感。

“吃那麼點,有嘗出什麼來?”方才若不是他親眼看著她去夾魚肉,他還以為阮蘅隻沾了些許魚湯嘗滋味。

阮蘅:“……”

似乎是沒嘗出什麼來。

在李玠的注視中,阮蘅又夾了一塊魚肉,舀了半碗魚湯,埋著頭細細嘗起來。

“不辣,也嘗不出腥味。”

李玠頷首,隨意夾了一小口嘗了嘗,不予評論,“熗虎尾呢?”

阮蘅又依著他的話,嘗了嘗,“這個有些辣,殿下還是彆吃了。”

李玠伸手端了一盤湖蝦肉擺在阮蘅麵前,“這個。”

阮蘅又夾了一隻嘗嘗,暗暗砸吧了嘴深究滋味,“不辣,可於我來說,味兒有些淡了,不過殿下應當覺得適中,畢竟殿下平日裡吃得味兒就比我淡——”

話音戛然而止,阮蘅將頭埋下,將蝦肉吃得乾乾淨淨,一個字也不想再開口。

方才她又在胡亂說什麼!她當真是什麼也不會,將李玠的喜好卻是記得明明白白,若李玠有心,又會懷疑她。

可頭一回,李玠聽到她說這種話並未質問,隻是輕抿了一口溫茶,全然不在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