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釋(1 / 2)

自城中回來後,阮蘅便坐在院中搗著藥。

杵臼擊打著研缽,混著藥草的碎裂聲,愈發沉悶。

餘鴻才懶洋洋躺在藤椅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蒲扇,餘光卻是時不時瞥向阮蘅,“今日去哪了,耽擱了這麼久,我都回來了,你也不在鋪子裡。”

阮蘅手中沒停,“買藥啊,沒買著,跑了好幾處。”

餘鴻才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長道:“是去見男人了吧。”

阮蘅心一緊,沒回應,自顧搗著藥。

餘鴻才笑了笑,“是京城來的男人吧。”

阮蘅手中一頓,極快地掩飾,隻是將頭埋得低了些,不說話。

餘鴻才看著阮蘅的神態,笑得愈發肆意,揶揄道:“是老相好吧。”

阮蘅將杵臼重重往研缽上砸去,不少藥草飛濺出,落下手邊,“師傅!”

“嘖嘖嘖,激動個什麼勁兒啊,我隻是隨口說說罷了。”餘鴻才偏過頭掩笑,嘀咕了一聲,“果真如此啊。”

若不是阮蘅知曉餘鴻才沒錢,她險些就要以為他雇了人監試她,怎麼就知曉的一清二楚。

難得有一事如此有意思,他自然不肯輕易放過,“就是為了他,你才拋棄了那個又老又醜的男人,逃到這窮鄉僻壤來了?”

見餘鴻才還來了勁兒,依著他是長輩的份上她才沒甩袖離去,可生怕他日日拿著此事煩她,阮蘅索性道:“不是,他就是那個又老又醜又妻妾成群的男人,他找來蓉城了,所以我得在這躲著,去不得城中了。”

餘鴻才一聽,那還了得,要是這便宜徒弟被帶走了,他上哪兒再去尋這麼一個不要月錢乾活又利索的小門徒。

“那就躲著,你就在鋪子裡將藥都曬了,彆去城中晃蕩了,到時我托董家那小子去就是了。”

阮蘅巴不得如此,哪裡還會反駁,不過轉念一想,有件事有些奇怪,“師傅您如何得知……我去見人了。”

餘鴻才嫌棄地瞪了她一眼,“吼喲,你這滿身的杜康之氣,當我鼻子失靈了啊,這怕是一同待了許久吧。”

阮蘅腦中閃過李玠摟著她腰肢,而她靠在李玠身上的場景,阮蘅煩躁,丟下餘鴻才一人在院子裡,“我去換件衣裳。”

餘鴻才見她如此,笑得愈發意味深長,蒲扇輕搖,帶著夏日的炎風,“女大不中留啊。”

自那日起,阮蘅真的隻是待在鋪子裡,李玠果真沒有再出現過,她的生活終究歸於平淡。

這日是八月十四,阮蘅左思右想還是得去一趟城中,明日是仲秋,雖說左鄰右舍有送來雞蛋米麵,可阮蘅總覺得差了些什麼。

這是她第一回在外過仲秋,也是與師傅的第一回,她不想如此敷衍過去,便拿著前幾日賣藥囊換的銀子去了城中,想著再買兩盞紅燈籠與師傅最愛喝的醉花雕。

今日街巷喧鬨為這月餘來的空前盛況,家家戶戶都趕著最後一日備下所需,阮蘅在其中穿行不免有些艱難。

待阮蘅將東西備上,已是一個時辰後了,正要往回趕時,卻見人流往南街湧去,阮蘅根本躲閃不及,被推著一道擠入人群。

人群所向之處為正是城門,早已有不少人駐足而望。

有不少人是與阮蘅一般不明所以跟著來的,見這陣仗,不免新奇,“這是怎麼?發生何事了?可是京中又有大官來了?”

阮蘅站在一旁聽著人談論。

“什麼大官,不是大官!是新上任的一品太保之女來蓉城了。”

另一人顯然有些失落,“一姑娘來了又有什麼的,我還以為呢。”

“嘖嘖嘖,你看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這位杜姑娘可是太保大人的掌上明珠。”

杜姑娘?全京城阮蘅知曉姓杜的也就隻有杜若思了,短短一月有餘,她父親竟然做了太保?

阮蘅沉著心,繼而聽那人嗤了一聲,“掌上明珠怎麼了?誰家沒個掌上明珠了。”

“你懂什麼懂什麼!人家千裡迢迢來蓉城能做什麼!你也不想想如今誰還在蓉城!”

“你是說……”

“男人與女人還能做什麼?”男子一巴掌拍在他肩上,“自然是結親啊,我遠方親戚就在京城,他說是皇上賜了婚,將太保家的杜姑娘許給獻王殿下做正妻,因獻王殿下在蓉城,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便將姑娘給送來了,聽說可是京城的美人。”

“竟還有這等事,獻王殿下是何許人,攀上他,那可是享不儘的榮華富貴。”

“可不是嘛。”

……

兩人攀談熱切,自然沒有留意身後那道嬌小的身影背離著人群默默離開。

阮蘅一人逆著人流,顯得尤為格格不入,可她並不在意旁人的眼光,自顧往回走著。

阮蘅回想著方才那人的話,低著頭隱隱失笑。

這一世與上一世相比,有許多變了,可亦有些許不變。

杜若思又如願入了獻王府,不過這一回是以正妻之位,杜若思得償所願,她又何嘗不是,沒有入獻王府,顯然可避免不少傷害,她自然是願意看到的。

可阮蘅一想到她站著的這片土地杜若思又要來沾染一番,她心中就有些不大爽快,杜若思還真是陰魂不散。

不過離她遠一些就是了,愛去哪兒成婚就去哪,生了幾個孩子也與她無關。

阮蘅自己都未留意,今日回藥鋪比往日還快上了一刻鐘。

餘鴻才還未回來,阮蘅便在藥鋪裡收拾藥材,卻不想日落之時未等來餘鴻才,卻是迎來了不速之客。

前院傳來腳步聲,阮蘅抬眼,一眼便認出來人正是清河鎮鎮長劉四海,劉小慧的父親,他大腹便便邁著急促的步伐而來,“餘神醫,餘神醫。”

阮蘅起身,“劉大人,我師傅——”

阮蘅聲音戛然而止,看著走在劉四海身後與此地格格不入的某人,收回了要賣出去的步子。

一彆幾日,他依舊是原來雲淡風輕的模樣,能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

“見諒,今日不接診,我師傅不在,看病等明日吧。”阮蘅二話不說就將門關上。

劉四海眼疾手快將門扣住,“寧菀!寧菀!”他壓著聲向阮蘅擠眉弄眼,“你可知曉這外頭之人是誰,是……是京城來得大官,你快替他抓些藥。”

獻王二字他都不敢提,生怕自己的低賤汙了這盛名。

阮蘅懶得往外看,“大人,既然如此寧菀更不敢接待,若是有了個好歹,我十個腦袋也不夠的。我隻是個小門徒,隻會曬藥搗藥,診不來脈,亦開不來方子。”

門外的青雲適時開口,“姑娘,我們主子隻是染了風寒,都是小病,姑娘替主子開一帖藥就成了。”

劉四海一聽,趕忙應和,“正是正是,隻是小風寒,你抓些去風寒的藥就成了。”

阮蘅沒有回應,誰知他那風寒究竟是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