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格(2 / 2)

入眼是熟悉的場景,燭火搖曳,映著屋外田舍昏暗,將她從虛幻中漸漸抽離,阮蘅抹了抹眼角的濕潤,“我睡了那麼久?”

“寧姑娘這是怎麼了?可是做了噩夢?”

阮蘅試圖去回想那一夢境,可除了灰蒙蒙一片,她什麼也記不得,而每當她要細想之時,心口又疼得難受。

“沒什麼。”阮蘅掀開毯子正要下榻,猛地間一頓,“可有誰來過?”

那夥計搖了搖頭,“並未啊,小的一直在院子裡,姑娘睡下後一直無人來鋪子。”

阮蘅怔怔看著攥在手心的毯子,她記得她分明是睡在外頭的藤椅之上,為何醒來會是在後院偏房的榻上?

孰真孰假,阮蘅有些恍惚。

“寧姑娘,有位姓謝的公子來了,正等候在外呢?”

謝元睿?

“方才你不是說我睡下後無人來過嗎?”

夥計尷尬地撓了撓頭,“是不錯,可那位謝公子來了不久,一直坐在外堂,並未走入偏房過。”

阮蘅鬆了口氣,“我知曉了,你先去沏壺茶,我這就出去。”

“是。”

阮蘅下了榻,端著燭台往後院張望,微弱燭光下並未見到熟悉的身影,就連腳印也不曾落下。

她還未從那夢中緩過勁來,胸口還有些發悶。應當是她想多了,他怎會在此。阮蘅收回目光,折回身往外堂走去。

後院又陷入黑暗之中,除去夜雨,悄然無聲。

阮蘅走出來時便見謝元睿負手而立,望著屋外,屋內的燭光勾勒著他的柔和,忽暗忽明。

“謝大哥,你怎麼來了?”

謝元睿轉過身,“醒了?”

阮蘅頷首,滿是歉意,“謝大哥對不住,我睡得有些沉,讓你久等了。”

“不礙事,我也來了不久。”謝元睿走了過來,從懷中掏出一包棗泥糕放在阮蘅手心,“順路瞧見的,就給你帶了些。”

紙包不見溫熱,他應當是來了許久了。

“多謝。”

謝元睿眼眸中的燭影明暗不定,“阿蘅,明日我就要走了。”

阮蘅猛然抬頭,訝然,“啊?明……明日?”毫無預兆,於她來說有些突然。

謝元睿亦有些無奈,“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若不走,也不知要耽擱到何時,隻怕就算是明日回京,還會誤上半日。”

謝元睿說的不無道理,阮蘅自然不會阻攔,京城才是他該待的地方,“好,那謝大哥一路平安。”

謝元睿失笑,“就沒有其他話要與我說嗎?”

其他話?阮蘅發愣,想了許久隻憋出一句來,“那……願謝大哥往後仕途昌順,皆能得償所願。”

謝元睿被她逗笑了,“得償所願?那你可知我有何願?”

阮蘅一抬頭便對上他熾熱的目光,她慌忙躲開,不知該回應謝元睿什麼,“謝,謝大哥——”

“阿蘅,我騙了你。”

謝元睿如釋重負,可阮蘅驚詫不已,“謝大哥……此話何意?騙了我?騙了我什麼?”

謝元睿歎了聲氣,頗為無奈,“阿蘅,我從未去過襄城,會監廳也並未休假。”

阮蘅抓著紙包的手一緊,她隱隱猜到謝元睿要說什麼,可心中的猜想不免覺得荒唐至極,“謝大哥——”

“是,正如你所想,我是從會監廳偷偷溜出來的。”謝元睿滿是不在意,淡然的語氣險些讓人以為此事無足輕重。

阮蘅慌了神,竟覺得此刻站在她麵前的謝元睿過於陌生,她記憶中的謝元睿從不會做出這種荒唐事。

謝元睿一如往常寵溺地揉著她腦袋,“我不過是想見你了,更想知曉你在這兒過得好不好。”

阮蘅急紅了眼,“謝大哥,你做事不是那麼莽撞的啊,會監廳是什麼地方,你哪能這麼隨意?若是被人發覺了,那你——”

“阮蘅。”謝元睿苦澀地笑了笑,“你可知,這是我這些年來做過的唯一一件出格之事。”

“我是家中長子,亦是唯一的嫡子,我不能有差錯,亦不敢有。父親寄予厚望,謝家以我為榮。於家長者,我卑躬敬孝;於授學者,我尊師重道,不曾荒殆;旁人追名逐利,而我溫良恭儉。我這些年循途守轍,從未踏錯過一步,原以為我做得夠好了,有朝一日或許能替爭取自己想要的,可我發現並非如此,阮蘅,我覺得自己無能至極,連將你留在身邊都做不到。”

“謝大哥……”說不震驚定是假的,阮蘅怎麼也沒想到謝元睿會說出這番話,她不知這些話謝元睿究竟在心裡憋了多久,可見他傾訴後的釋然,她不敢再打斷他。

“阮蘅,你可知我有多羨慕獻王,他因你丟下京城舍棄封地,為你孤注一擲。可我呢?謝家是我的依托,可也成了我的束縛,我可以為了你做任何事,可也什麼事也做不了。”

“我最後悔的便是那日放任你離開,又對你說那番話,阿蘅,那並非是我本意。這些年為了謝家,我早已忘了自己該是什麼模樣,以至於到如今我事事隻會順從,可僅這一次……為了你,我想荒唐一回。”

“明日我就會離開蓉城,阿蘅,你願不願意隨我一同離開?”即便監試之際,謝元睿也未有過如此膽怯與緊張,他緊緊盯著阮蘅,不想錯過她神色中的任何一抹猶豫。

“若你願意,我便摒棄一切,忘卻謝家,這輩子不回京,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