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玠淡淡一笑,眼中蘊著些許揶揄,“我隻是想說,夜裡我怕又咳血,而你又在外堂,怕是會察覺不到——”
阮蘅一噎,心知是自己多慮了,不免羞慚,“我……我知曉了,我將藤椅搬進來就是了。”阮蘅逃似的快步離開。
待她的背影掩入夜色中,李玠笑意褪下,從身下取了一塊帕子,捂著嘴猛得咳了起來,他儘力壓著聲不敢讓阮蘅聽到,又吐出一塊淤血。
他苦澀一笑,如今這身子還真是比不得幾年前了,一點都不經扛。
聽得阮蘅腳步聲傳來,李玠便將帕子藏在了榻下,若無其事。
阮蘅跌跌撞撞將藤椅搬了進來,猶豫了許久,在李玠注視的目光中擺在了床尾,她走過去吹滅了兩盞燈,“我要睡了。”
裡屋一下陷入黑暗,什麼也看不見,可身旁非她的呼氣聲叫阮蘅無處遁形,仔細算來,這是她與李玠第一回如此共處一室。
阮蘅將瘦小的身子縮在藤椅中,強迫自己睡去,可後背卻不由發燙,阮蘅忍無可忍,“殿下,彆看我了!”
可身後除了一聲輕笑並未有回應,阮蘅羞愧不已,將身子埋得更低。
許是真的累了,不過一炷香的工夫,阮蘅真就睡了過去,哪裡還能顧及自己身在何處。
夜色中,一道身影緩緩起身,輕聲走到藤椅旁,看了許久,他俯下身將她攔腰抱起,腰間的疼痛隻讓他停滯了片刻。
她瘦了許多,今日晡時抱她之時他就已察覺,即便他已身受重傷,抱起她也不費吹灰之力,明日讓人多做些她愛吃的。
李玠小心翼翼將她放在榻上,生怕驚擾了她,阮蘅一沾著榻子便翻了個身,尋了個舒適的地兒沉沉睡去。
李玠靠坐在一旁,隻敢在此刻貪婪地看著她,窗外雨聲淅瀝,屋內一片沉寂,李玠貪戀如此的光景,心中奢望這一夜能過得慢一些。
她夜裡貪涼,將布衾儘數踢開,李玠笑了笑,又重新給她蓋上,將她的手也一並藏入。
他望著她恬靜的睡顏,微微出神,手不自主撫上她的臉,“再等我三個月,那時一切都結束了,我便什麼都告訴你,到時我們重頭再來,這一次換我等你,可好?”
“多久……我都願意等,隻求你平安活著。”
睡夢中的人哪裡能知曉他說了什麼,可不知是她夢見了何事,她唇角微漾,起了淺淺笑意。
李玠眼中柔和都要溢出。
三更之時,急促的叩門聲打破了屋內的靜謐,李玠睜開眼,看了眼並未被驚醒的阮蘅,將手覆在她耳上,低低向著屋外道:“何事?”
青雲推開門,攜了一身的寒氣,李玠皺了皺眉,將阮蘅裹得更嚴實了些。
青雲無心顧及眼前之景,他撲騰一下跪了下來,“王爺,都是屬下的錯,屬下罪該萬死。”
李玠自是察覺到了不尋常,眸中陰寒,“何事?”
“城中出了大事,屬下怕驚擾王爺,便擅自處置,可……”
李玠冷聲,“說事!”
“臨城大水,已死了不少人,如今洪水攜帶著百餘屍體已入蓉城,屬下帶人去時已經晚了,清河鎮已被淹,死傷百餘人,一並衝刷至下遊的村子,好在那村子山林繁密,村後還有疏渠,傷亡不大……可就是有人染了怪病,身上起了膿包,還會化血,一個村子裡有好些人了。”
李玠臉色已極差。
“屬下怕阮姑娘過於勞累,便……便去尋了餘神醫,餘神醫說——”青雲低下頭,後半句話噎在喉嚨說不出口。
李玠厲聲,“說!”
“說……是瘟疫。”
李玠最後的希冀崩裂,瘟疫……他死死攥緊了手,指腹泛白,“你可有入村?”
“屬下並未,是他們傳消息出來的。”
“封鎖村子,不得讓人進出,將已染上瘟疫的都送至一處,其餘人等分散安置。”經曆過蓉城的瘟疫,李玠怎會不知一旦爆發,會有何果,所有接觸過疫病之人皆有可能染上。
“封鎖村子?”青雲一驚,“王爺,可是餘神醫怎麼辦?他如今還在村中!還有一眾弟兄。”
李玠看了眼還在睡夢中的阮蘅一眼,“本王會想法子的,問一問餘前輩需什麼,都儘數派人送進去。”
“是。”
李玠將自己的令牌遞給他,“見此物如見本王,這兩日皆由你全權安排事宜,讓知府下通告,警戒全城,並嚴禁各米鋪哄抬米價,你再派人回京一趟,稟告皇上。”
青雲一怔,不知為何,他感覺自家主子有如早先就意料到一般,事無巨細,麵麵俱到。
“是。”青雲不敢耽擱,趕忙起身。
“還有。”李玠眼神微頓,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決然,“讓謝元睿來一趟。”
青雲起初一愣,隨之應下,“王爺好生歇息著。”話音剛落,他便推門而出。
李玠眼中是化不開的愁容,他看著阮蘅無聲歎了聲氣,“阿蘅,有些事似乎永遠都避不開,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前世,她就是染上了這場瘟疫,即便沒有杜若思橫插一手,她亦會死,死於瘟疫無儘的痛楚中。
她染上時,他不在她身旁,她將死時也不在,更甚者,她的死還是他的不作為推致。
有些事情似乎冥冥之中就已注定,該來的總會來,可這一場瘟疫來的比前世早了一年,即便是他,亦有些措手不及。
屋外雨聲漸停,萬物沉寂,這是一場災難的結束,又是另一場的初始。
所有人以及她的結局似乎已成定論。
李玠俯下身,唇間的溫熱落在她額間,“阿蘅,你就讓我自私一回,你不會怨我的吧。”
“我隻是想讓你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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