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詔.(1 / 2)

夜色靜謐,屋內猶如銀針落地般的沉寂,不知由何而來的燥熱將屋子的角落渡滿,阮蘅不敢去瞧黑夜中的那抹身影,“殿下!您說的這是什麼話!這麼晚了,您待在我屋子裡實為不妥。”

李玠走了過來,在她床榻旁站定,“阮蘅,不是我想留下,是我無處可去。”

阮蘅抬眼,“獻王殿下這是何意?”

李玠環顧四周,意有所指,“這原本是我的屋子。”

阮蘅一怔,“什麼?”

“我並未有將你帶入村的打算,故而未在此留下你的住處,可你偏偏要來,我隻得將我的屋子留給你用了,可如此一來,我還真就無處可去了。”

阮蘅泛著嘀咕,將燭台點燃,“這村子那麼大呢,怎會沒有一個落腳之地。”

李玠耳尖,自是把她的話聽個一清二楚,他湊近了她一些,“還真沒有了,整個村子都已安置了百姓住下,若真要去與他們擠一處,他們定然會不自在。”

“那我也會不自在啊……”阮蘅癟癟嘴,“這宅子又不是隻有我這間屋子!對了,殿下可與師傅一間屋子,師傅的屋子比我的大多了。”

李玠見阮蘅慌張將他往外推,不由失笑,“餘老前輩上了年歲,睡得淺,我一去他定然會發覺的,而他又一日操勞,我怎好再去打攪他。”

“那……那我這兒更不可了!”阮蘅垂眸藏起麵容上的無措,“我也還算得上未出閣的姑娘,哪有將男子留在房中的道理!”

阮蘅趕在李玠說話前搶先,“你莫說什麼我嫁給你,那都是上一輩子的事情,這輩子是這輩子,做不得數!”

在阮蘅意料之外,這一回隻從李玠口中聽到一個字,“好。”

他揉了揉阮蘅腦袋,昏暗的燭光下,倦意一覽無餘,他眼底滿是無奈,“可是阿蘅,我真的無處可去,今日實在累了,昨夜也不過睡了兩個時辰,可否讓我在屋裡休憩一陣子,我不吵你。”

阮蘅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他眼中疲憊不假,要將他趕出去的話根本說不出口。

她猶豫了一陣子,將身子往內挪了挪,空出了半張榻子,“沒有人瞧見的……你趕快歇息吧。”

李玠忍俊不禁,並未順著她的意,隻將屋內唯一一把木椅挪了過來,擺在她床榻旁,輕笑,“這一張榻還不夠你睡的,還要分於我?”

“不睡就不睡。”阮蘅躺下,有意將整張榻占滿,將自己裹在布衾之中。

“彆悶著自己。”李玠將布衾扯了扯,“聽人說,你今日去了外村,還抱了那個孩子?忘了我與你怎麼說的?”

阮蘅扯了扯布衾,悶聲道:“那孩子病了,喊著阿娘,他祖母昨日也不在了,我隻是覺著他有些可憐,便想安撫他。”

李玠歎了聲氣,“安撫歸安撫,你莫要亂碰,天花不比旁的病症,起初幾日根本看不出端倪,那幾個孩子也是家中有病染者,若他們真的染上了你也無從得知。”

“你放心,我有留心,回來後淨手了。”也不知可是窗外月色靜人,竟讓她一時拋下了屋外的慘況,她側過身看著李玠,“獻王殿下,前世這場瘟疫曆經了多久?”

李玠倚在木椅之上,長歎息,“有一年之久,局勢一直不可控,皇上封城後所有人便隻能等死,活下來的寥寥無幾。”

阮蘅眼眸顫了顫,心已沉底,“這一回你做得已極好了,有千百百姓出城,至少他們不會再受此磨難,而我們會亦有法子救城中百姓於水深火熱的。”

李玠理了理她散亂的鬢發,“是,會有法子的。”

阮蘅眨了眨眼,“而後呢?在那之後的大梁又發生了何事?”她死得早,並不知後來的漫長歲月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有一件事是她最想知曉的,“你可有奪回屬於自己的……”

皇位。

這二字雖未說出口,可李玠立馬會意,他揶揄道:“阿蘅,你這是在窺探天機。”

阮蘅彆過臉去,他什麼都知道,卻不與她說,還說勞什子天機不可泄露。

耳畔傳來李玠輕笑聲,可阮蘅心中卻是發澀。李玠而後的幾十年中並未有她,就算她知曉了究竟發生了何事也不能如何。

他或許登上皇位成了一代賢君,封了城中最為賢良淑德的女子為皇後,與他琴瑟和鳴。後宮之中定有他的紅顏知己,而她們都會替他生兒育女。

而她呢,她什麼也沒有,他給她留下的最多不過是個冰冷的諡號與萬民虛妄的敬仰。

她告訴自己分明不要在意,可一想到麵前之人或許屬於過旁人,而那人與他曆經過數十年歲月,阮蘅便越想越為心悶,情緒翻湧。

她知曉,那些複雜情緒中有一味是嫉妒,如今就連還不知她名,她就已有些在意。

阮蘅背對著一直不說話,李玠察覺出了一絲不對勁,他俯身將阮蘅的身子扳過來,“怎麼了?”

阮蘅眼中還來不及掩去的哀傷與濕潤撞進李玠眸中,李玠眼底一暗,溫言道:“哭什麼?”

李玠這話不說還好,一開口阮蘅更是委屈,方才強忍住的淚水這下便奪眶而出。

阮蘅覺得自己不爭氣極了,總是在李玠麵前失了分寸,她使勁抹了抹眼淚,就要再背過身去不看他。

可李玠哪裡還會讓她逃,他一手從她腰肢上勾過,另一手一攬,阮蘅還來不及掙紮,李玠就已將她摟在懷中,他以指腹擦拭著她眼角,“怎麼了,可是我方才說錯話了?”

李玠哪裡會知曉方才他隻一句“窺探天機”,而她卻想了這般多。

阮蘅悶著頭,想將他推開,“殿下放開我。”

李玠哪裡會聽她的,隻將她摟得更緊,他手一提,阮蘅便被放在了腿上,整個人被全然抱在懷中。

“等一切都過去後,我再告訴你,可好?而後都是些朝堂之事,你聽著也隻是無端添些煩惱罷了,我都會儘快處置好的。”

即便他解釋,懷裡的人兒依舊掙紮著推開他,“殿下放開我!”

李玠附在她耳畔,“若是再喊,你師傅就該醒了。”

阮蘅一怔,隨後發現險些又著了他的道,她擰著眉,在他懷中胡亂挪著身,“殿下若不如此放肆,我哪裡又會如此,分明是殿下不知分寸!”

“阿蘅,你彆亂動。”李玠呼吸一沉,眸色暗了暗。

阮蘅察覺出李玠聲色有些異樣,脊背一僵,“殿下怎麼了,可是我碰到了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