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機(1 / 2)

雖說這村中也不過百十人,可儘數探查也得耗費不少時辰,阮蘅坐在東兒屋裡,雖一手給他擦試著身子,可心思早已不知飄向何處。

東兒撐著腦袋看向阮蘅,猶豫了許久才開口道:“姐姐,東兒得了天花會不會死?”

阮蘅彈了彈腦門,“胡說什麼呢,姐姐這幾日不是正照顧著你嗎?東兒自然會好起來的,你瞧,昨日身後的膿皰還有血水,今日是不是就已乾癟些許了?”

東兒也不知自己背後是何光景,聽阮蘅這般說,覺得心裡也好受了不少,隻點了點頭,“是。”

阮蘅給他遞了一顆糖,“是了,再過四五日,東兒身上就會結痂,那時便會痊愈了。”

這話並未唬他,他這幾日雖不時高燒,可後背的膿皰正愈漸消退,這算的上是這幾日唯一的好跡象了。

阮蘅坐在一旁看著醫書,可心中因有憂慮,那書擺在膝間,許久也不見得翻了一頁。

等了四個時辰,阮蘅終是在日落之際等來了人。

“姑娘久等了。”侍衛踏著一地的餘暉邁入屋中,還未來得及喘口氣,便從懷裡取出一張半熟宣紙來,攤開擺在桌上,“姑娘請看,這村中來自鄴城的村民儘數都在上麵,名字劃去的是前兩日死於天花的,圈起的名兒都是如今染上天花的,還有餘下名字上點了朱砂的,是十幾年前在鄴城就已染過天花而痊愈的。”

這名單做得極為細致,勾勒之下一目了然。

阮蘅依著先前的猜想,將名單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心頭的悸動愈甚,她難掩振奮,“可確認這裡沒有差錯?”

“並無。”侍衛斬釘截鐵,“屬下確認了兩回才敢給姑娘送來,這才致使耽擱了不少時辰,先前確是有不少村民不願承認,屬下應著姑娘的話說一人五斤米麵,他們這才開口的,所有人的身子都查驗過了,屬下還發現,這些人中,遺留的疤痕最多是生於臉上、後背與手臂。”

阮蘅:“可有瞧見全身都有天花跡象的?”

侍衛搖了搖頭,“並未,屬下瞧著他們那時病症不重,都隻是在身上某處留下疤痕。”

阮蘅頷首,“好,我知曉了,你先回去歇著,有事我再喚你,今日辛苦了。”

“都是屬下應當做的。”侍衛應聲退下。

阮蘅重新看向手中的名單,這份名單正依著她所說是以每家每戶記下,如此一來,一家之中有誰染天花清晰可見。

胸膛之中萬般情緒翻湧,她這幾日快要死寂的心又活了過來。

染上過鄴城天花的那些人名之上除了那一點朱紅再無其他,沒有今時今日染上天花的標記,更未有人這幾日死於天花。

若隻幾人那或許隻是巧合,可整個村皆如此那必然會有緣由,而如今,她應當找到了那個緣由!

曾染過天花而得以痊愈之人……第二回便不會再染上!

阮蘅死死攥著邊角,腦中浮現一個念頭:

天花根本沒有藥草醫治,如今讓他們都活下去,便隻有一個法子。

先讓人他們染上一次天花。

阮蘅欣喜不已,抓起那張名單就往外跑,她得告訴師傅去。

院外有侍衛攔著阮蘅,“姑娘要去何處?”

“我去內村尋師傅,你們替我照看東兒一陣子,若他有不適,趕緊來內村尋我。”

他們這一聽,哪敢放行,“姑娘,王爺有令,姑娘隻準在外村走動,不得靠近內村!”

阮蘅二話不說,揚了揚手中的紙,“我找到治——”阮蘅話一噎,這也隻是自己的猜測,事情還未有定論,不可肆意宣揚,她輕咳了聲,“我有要事尋師傅,需得親自與他說,若是我不便入內村,可否勞煩讓人請師傅回一趟宅子,我隻說句話就是,不會耽擱太久。”

侍衛麵麵相覷,臉色有些不自然。

阮蘅才舒緩的麵色又愈漸沉了下去,她盯著那二人,語氣不自覺肅然,“我師傅怎麼了?你們又瞞著我什麼事?是不是他——”

“不是的,姑娘不必擔心,餘神醫並沒有事,隻是他這幾日一直在內村,根本沒有回過宅子。”

阮蘅訝異,“什麼?那他夜裡歇在何處?”

侍衛低下頭來,“餘神醫說,那宅子有村民住著,更何況他整日待在那危險之地,回宅子歇息也不妥當,索性就待在內村了。”

阮蘅急得就往內村去,“那是什麼地方,白日裡待著就已不妥,哪能夜裡還歇在那處,他住在內村你們也沒有人攔著,我這倒好,一點消息都沒有!”

“姑娘。”兩個侍衛見此,知曉惹了她不快,也不好強攔,隻得跟在阮蘅身後見機行事。

第一回邁入戒備森嚴的內村,她才明白,為何李玠嚴禁她靠近,為何師傅會沒日沒夜地駐守在此地,又會應允她留下東兒在外村照顧。

她原以為外村已是蕭條,可與眼前之景相比,簡直是相形見絀。

所到之處皆彌漫惡臭**之氣,一時竟辨彆不出究竟是從何而來,臨近的幾處宅中傳蕩著痛苦而嘶啞的低吼。

“我不想死,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放我出去……待在這兒會死的。”

“我不想死。”

……

一聲聲砸在她心口,根本喘不上氣來。

從裡屋又走出兩個裹得極為嚴實的侍衛,手中的席草裹著一具屍體,阮蘅瞧出是個不足五歲的孩子,如今已全身潰爛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