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1 / 2)

李玠將餘鴻才安置在村前最偏僻的一處祠堂偏房中,此處沒什麼人走動,在如今算得上是村中唯一一個還能安心養病的地兒。

離偏房愈發近了,阮蘅整顆心都揪了起來。

李玠沒有再靠近,在於偏房幾丈之處停了下來,阮蘅不明所以看向他。

李玠麵色肅然,並未有方才打趣她時的笑意,“我既然應允你來這兒,自然也是有要求的。”

阮蘅哪裡還能不同意,趕忙頷首示意,“我應下,我都應下!”

“如今你與餘老前輩身子都未痊愈,你不可進屋靠近他,我讓人在東側開了一扇小窗,那離床榻最為相近,你能看得到他。”

阮蘅聽著李玠的話,雖有些不太情願,但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餘老前輩身子骨不比你,他在內村之時便日夜操勞,本就有些受不住,如今這一病得需不少時日才能養回來。”李玠見她眼眶都有些紅了,便又添了句,“見到他,不許哭。”

原本阮蘅是壓抑著自己情緒的,可一聽李玠這話,便覺得師傅這病或許過重,李玠這是要讓她做好準備,她的情緒翻湧而來,眼淚便又不爭氣地落下來了。

她慌忙擦了擦,“不會,我不會哭的,我也不想讓他瞧見我哭。”待鼻尖泛起的酸澀壓製了下去,阮蘅這才扯了扯李玠的衣襟,“帶我過去吧。”

李玠頷首,抱著她走到了東側的窗台旁。

李玠說透過這窗台能看清床榻上的人,可真真瞧見了,阮蘅倒覺得還不如不見。

往日那個精神矍鑠的慈眉老人如今躺在榻上,意氣蕩然無存,隻剩垂垂老矣的病態,他額間陡然生出了不知多少細紋,白發也悄然縱橫,直至此刻,阮蘅才覺得師傅似乎老了。

與她不同,餘鴻才的天花紅疹生在臉上與胳膊上,他的衣袖被剪開,露出滿是膿皰的手,觸目驚心。

“師傅……”

阮蘅小心翼翼喚了他一聲,可榻上的人似乎沒有聽見,依舊一動不動躺在那兒,就連胸膛的起伏也微乎其微,畢露奄奄一息之態。

“師傅!”阮蘅哪裡還能忍得住,恐懼擔憂從淚中傾瀉而出,恨不得衝進去撲到他跟前,她一把攥住李玠的衣襟,將所有的不安儘數傾吐而出,“你又騙我是不是!你分明與我說師傅沒什麼事,說他隻是輕症會好起來的,可那麼多日過去了,為何師傅身上的天花還未見好,為何他並未醒過來!”

“你也不派個人守著他,師傅病那麼重,他一人在屋裡若是難受了怎麼辦!他雖是大夫,可醫者難自醫。”

阮蘅撕心裂肺地哭喊著,李玠根本插不了話,“阿蘅——”

“師傅,你怎麼就不再等我幾日,我馬上就能應驗那辦法了。”阮蘅扒著窗杦,朝著屋內哭著:“師傅,你再等我兩日,待我好了,我就來照顧你,你一定會沒事的。”

說到這兒,她還瞥了李玠一眼,顯然心中有些許怒氣,李玠跟著遭了殃,“你們總是這樣,什麼都瞞著我,什麼都覺得是為了我好。”

阮蘅哭得狠,並未察覺屋內傳來的窸窣聲,隻聽而後陡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哭哭哭,哭喪呢,我還沒死!好不容易眯一會兒眼,你又來我耳根旁鬨騰。你這丫頭這幾日沒我教訓,是不是又欠打了。”

阮蘅頓住,怔怔地看著屋內之景,都忘了哭泣,隻見榻上的人翻了個身,扶著床沿緩緩坐起身來,看得阮蘅一愣一愣的,“師傅……您,您沒事?”

餘鴻才氣得吹胡子瞪眼,“我有什麼事兒,你這是巴不得我廢在榻上了?”

聽得餘鴻才嗔罵了她幾句,阮蘅心裡好受了些,覺得往日的那個“得理不饒人”的師傅又回來了。

餘鴻才人無大礙,可麵容上的蒼老與疲倦是真的,短短數日卻像老了十餘年之久,而臉上的紅疹讓他更顯幾分虛弱。

可方才她分明就看到他躺在榻上氣息奄奄,分明是病重之象,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她怒嗔了李玠一眼,“你方才怎麼什麼也不說?叫我白白擔心。”

李玠又好氣又無奈,“方才哭得那麼厲害,你哪裡肯讓我開口說一句話?我早就與你說過了,餘老前輩是輕症,你不必過於擔憂,他的紅疹彆處並無,隻生於臉上與胳膊外露之處,便瞧著像重症之態有些瘮人罷了。”

李玠一席話落,阮蘅見餘鴻才沒有反駁,這才真的放下心來。

餘鴻才將窗外二人上上下下看了眼,他雖隻能透過窗台看到兩人的上半身,可哪裡會不知阮蘅是被李玠抱在懷中的。

他極其嫌棄地看了眼,“喲喲喲,走遠些,彆來我這兒礙眼。”

幾日不見兩人如膠似漆的,兩人一同在他麵前如此,這是瞧不起他這孤寡老人?

“師傅……”阮蘅好幾日不見他,心中掛念,這才見了他,自然有許多話要說。

餘鴻才根本眉眼瞧阮蘅,嘖歎了兩聲,“怎麼?如今這腿都不好使了,這麼些路走過來還要有人伺候?”話音剛落,他便於李玠道:“你就慣著她。”

“師傅——”

餘鴻才撇過臉去,眼不見為淨。

李玠見阮蘅委屈得臉都擰在了一處,這便開口道:“前輩,阿蘅也病態初愈,她急著來見你,是我不放心,您彆怪她。”

餘鴻才撇了撇嘴,裝作無意地看了她一眼,“身子可好些了?”

阮蘅方才憋回去的眼淚又有些把持不住,她就知師傅嘴硬心軟,不會不在乎她。

“好多了……廖大夫也給我瞧過,說好好養著,待過兩日身上的痂脫落,便沒事了。”

餘鴻才遠遠看了她幾眼,雖還是有掩不住的虛弱,可臉上泛著的血色告訴他李玠將她照顧得極好。

見人沒事,有些藏著沒說的話也被他一股腦兒倒了出來,“就你能耐!下次再偷偷摸摸做這種事,看我不打死你!”

他原本並不知曉此事,也是昨日李玠親自過來與他說起的,他們二人倒好,將此事瞞的死死,人好轉了才與他說起這事,他即便心中有氣也無處發泄。

阮蘅下意識往後一縮,“不敢了,我往後不會這麼做了。”

餘鴻才嗔了她一眼,眼中流露的情緒極其複雜,沉默片刻,終是將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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