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1 / 2)

城外駐紮之地點點篝火蔓延,將城門也轟然照亮,營帳內楊碩捏著手中的信紙一言不發,隻是波動的燭火儘數落入他眼眸無儘的深不見底之中。

“楊統領。”有侍衛試探著喚了他一聲。

楊碩抬眼,“你確認這是他們方才給你送來的信?”

“是,屬下確認。”侍衛頷首,“來人腰間佩戴著刻有‘獻’字的腰牌,那是獻王殿下的心腹才有的,青雲也有一塊,屬下不會認錯。楊統領,是這封信有問題嗎?”

楊碩將信貼著鼻尖輕嗅,淡淡墨香撲麵而來,他眼眸愈發陰沉,“正是因為沒有問題我才憂慮,以這墨的香氣,應當是一盞茶前才寫下的,若獻王不在城中,他們定會早早寫下交於我不讓我起疑,可偏偏這個時候給我,倒叫我不得不動搖,獻王的字我也見過,這信確是殿下所寫的。”

“可不是有消息說獻王殿下出城了?”

楊碩將信收了起來,“你也說了隻是有消息傳出,我們誰也沒有見過不是嗎?或許這消息就是獻王殿下自己傳出的,為的就是讓我們不顧一切入城,到時他便可借我們違令而將我們一舉拿下,如今他被受困於蓉城,怎會不想方設法除掉鐵騎軍。”

“楊統領,那我們該如何?”

楊碩將手邊另一封信遞給了他,“這是我給皇上的信,你快馬加鞭速速將此封信送到皇上手中,請皇上下旨讓獻王出城,我請不動他,皇上總該能請他出來見上一麵了,而後你再派人將四座城門嚴防死守,我就不信他一個大活人能逃了出去,城中糧食與藥材不多,我們就等著他親自出城與皇上求饒。”

“是。”

正當侍衛走出營帳時,楊碩堪堪喊住了他,“我們來蓉城之事可曾被泄露?”

侍衛堅定地搖了搖頭,“並未,此事隻有皇上、楊統領與這一千鐵騎軍將士知曉,除非鐵騎軍中有了奸細,否則旁人根本不會知曉。”

“奸細……”楊碩舌尖抵著後槽牙,眉目沉裂,“我知曉了,你也再派人查查,軍中可有人與城中之人有密切往來,有者,淩遲處死。”

“是,屬下遵命。”侍衛將信放入懷中,匆匆走了出去。

無人瞧見,那侍衛繞了小路走到一堆篝火旁,他四下張望,確認無人後,他將信從懷中取了出來,並未拆封,便將其丟入篝火中,火苗竄起,將信吞噬而儘,直至化作了一抔灰,他才若無其事地離開。

城外的鐵騎軍沒有再來找麻煩,阮蘅便也清靜了不少,這幾日受治中七成的百姓已好轉,已結痂或是脫落,這些人原本隻是為了家中兒女前途而放手一搏,卻不想當真絕境逢生,在天花中活了下來。

可阮蘅卻是愈發愁眉不展。

“娘娘,城北處今日又有二百人前來,說是要醫治天花。”

“娘娘,城南的藥鋪子又滿了。”

“娘娘,永仁鋪子的藥不夠了,可是要從彆院撥過去?”

……

連著一整日,阮蘅耳邊皆是此類消息,她站在偏院中,緊鎖眉頭。

“青禾,勞煩你在城中張貼告示,自今日起,每日隻接收一百人。何時解除,我另作安排。”

“是。”青禾轉身就要離開,可是想了想還是折了回來,“娘娘,若是突然減至每日隻有一百人,城中百姓怕是會有怨言,易起□□。”

知曉此法可行,誰不想擠破頭進來醫治,若是每日隻有一百人,那剩下的人又得日日處於提心吊膽之中,他們見著有人進來自己卻不能,自是覺得不公。

“沒有藥了……”阮蘅望著皓月,長歎一聲氣,“即便每日一百人,我們還是需得養著千百百姓,不說藥材沒了,糧食也是問題,彆院隻出不進,怕是難以維持兩日。”

阮蘅麵容上的倦色讓青禾瞧了都有些於心不忍,她也不過還是個該在家人羽翼下護著的年紀,如今卻要遭受著這些,“王爺說,四日內他會派兵來蓉城,到時拿下鐵騎軍,百姓們就有救了,娘娘該相信王爺的。”

阮蘅望著天際出神,“是,我該相信他的,還有一日,我們再等等。”

可意外卻總在人最無可防備之時悄然而至。

夜半三更,彆院突然燈火四起,城中異樣的喧囂將阮蘅從夢中驚醒,她匆匆換上衣物便提著燭燈往外而去。

“發生何事了!”阮蘅好不容易才撞見一個在彆院中幫襯的夥計,拉住他就問。

“王妃娘娘,小的也不清楚,好像是鐵騎軍要攻進來了,說是蓉城不留活口,大家夥一聽,都要逃命呢!”

阮蘅心驚,那信不是已騙過楊碩了嗎?為何又要進攻蓉城,阮蘅快步往外而去,“青禾!青禾!”

可是一直守在她院子裡的青禾此刻卻毫無作響,彆院不見李玠留下侍衛的身影,阮蘅心知,事態應當極其險急,所有人都被調派了過去。

“王妃娘娘。”

阮蘅聽著熟悉的聲音,匆忙走了過去,“廖大夫。”

他步履匆匆,額間細密的汗珠落下,顯然是從不知哪一處趕來的,“娘娘可是在尋青禾?他方才帶人去駐守城門了,他讓老夫帶娘娘先尋個地方避一避。”

阮蘅搖了搖頭,將手中的提燈塞入他手中,“我先出去一趟,勞煩廖大夫與我師傅看著彆院眾人,不可讓他們四下亂竄,否則我們前幾日的努力都白費了。”

來不及說什麼,阮蘅已繞過他匆匆向外奔去,從彆院的牆角竄出一個小身影,阮蘅一驚,看清人後這才鬆了口氣,可也不免嗔斥道:“四喜,那麼晚了你跑出來做什麼,快回去!”

“姐姐。”四喜拉了拉阮蘅的袖子,指著北道:“我是在此等姐姐的,方才我瞧見青禾哥哥帶人往北去了,應當是北城門的方位。”

阮蘅心中軟了一片,如今她正愁不知青禾在何處,“多謝你了。四喜乖,你在彆院中待著,替姐姐照顧著你那些朋友,他們現在還未痊愈,讓他們彆亂跑,好嗎?”

再過一炷香,就算還未得知消息的人應當都會知曉,到時眾人為了保命四散而逃,那才是真的混亂。四喜在彆苑的數日早已與其餘孩子打成一片,讓他暫先安撫那些孩子是最好不過的了。

“好,四喜會幫姐姐的,姐姐小心。”

來不及再多說兩句,阮蘅便騎上馬匆匆往城北趕去。

楊碩是於一炷香前發覺不對勁的,他派了人查探,這才得知李玠與阮蘅成親也不過是前兩幾之事,試問,若是一個已身染天花之人哪有餘力成親,他已顧不上那封信究竟是真是假,認定阮蘅就是在騙他,而獻王八成也不在城中。

既然不在城中,那他也隻能依命辦事了。

“給我撞開城門!”楊碩厲聲,混著眾人的吼聲,衝破雲霄。

他如今被氣得陣陣發顫,隻要一想到他竟然被一個女人騙了整整一日,我就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皇上說的對,獻王身邊的人都過於狡詐,一個都不可信!

身後千百鐵將軍拔劍而出,蓄勢待發。

而阮蘅匆匆趕到北城門時,見到的便是青禾帶著一眾人用身體抵著城門,城外的鐵騎軍拚了命的撞擊,而他們砥礪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