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1 / 2)

正如他所言,偏院當真喧鬨起來,幾個孩子的爹娘正抱著屍首坐在地上歇斯底裡,哭天搶地之聲充斥著整個彆院。

而他們身旁還站著幾個孩子,瞧這模樣便知是那些個死去孩子的姊妹兄弟。可因年紀尚幼,不知何為生死,隻瞧見大人們的哀傷,卻不明其哭,在一旁站著茫然不知所措。

嘶吼聲傳入耳中,“我要見縣主,我要見縣主,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讓她償命!”

阮蘅聽此,步子一頓。

青禾不由擰著眉,“娘娘,您彆過去,屬下先去探探情況。”

“不必。”阮蘅走了過去,“這一瞧就是衝著我來的,不是嗎?”

那婦人抱著孩子痛哭,見到阮蘅的身影,哭得愈發撕心,“我的孩子啊,她還這般小,縣主竟如此狠心要置她於死地,我與縣主無怨無仇,縣主為何要害死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今日就是吃了縣主熬的藥,方才上吐下瀉,沒撐住死了!我定要樂安縣主給我的孩子償命,給我償命!”

有圍觀者麵麵相覷,他們雖不願相信阮蘅會做出此事來,可心中卻也是無法儘信,整個蓉城皆知,不論縣主再忙,熬藥之事她從不假借於旁人之手,每日三頓藥都是她親手熬製的,方才那婦人說孩子是喝了藥才死的,那應當就是藥出了問題。

阮蘅看了看婦人,又看了看幾個已麵色發紫毫無生氣的孩子,心裡極不是滋味,她極為肯定道:“我的藥沒有問題。”

“你說沒有問題就沒有問題嗎!”那婦人不依不饒,“那藥分明就是你熬的,還能有旁人碰不成!”

“放肆!”青禾上前將其攔在了阮蘅麵前,彆人不知,他心裡一清二楚,自家娘娘每一回熬藥前都會再將藥細細查看一遍,熬藥時也從不離藥爐,即便這些不論,每一回熬完藥,她都會取上些許抿一口,最後查驗可有問題,他也派人在一旁守著,這藥離手前根本不會出差錯。

“你們大家夥瞧啊。”婦人指了指身旁其餘抱著孩子痛哭的幾人,“若隻有我自家孩子,那我全當孩子命不好,遭不過這一劫,可這是五個孩子啊,一死五個孩子,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就是她,就是她要害死我們。”

這一席話落,便如一顆顆石子砸落在眾人心間,激起波瀾,所有人看向阮蘅的目光也變了味兒。

阮蘅如今早已不是遇事驚慌的懵懂少女,這兩個月來,所有來治天花的人中也並非都能安然無恙回去的,若本身就有病症,即便是輕症天花也斷然熬不過去。

可她在收診時病患,她都命人查驗過身子是否有其他隱疾,這幾個孩子都是沒有問題的。

阮蘅走近了些瞧,見幾個孩子麵色發紫,紫中泛黑,是中毒之狀,這五個孩子她都有些印象,“可都是一個小院中的?”

負責這間小院的夥計連忙點頭,“是,是,都是一間院子的孩子。”

一聽如此,阮蘅臉上更不見慌亂之色,“不說這藥沒有問題,就算有問題,也不會如此。我熬藥慣用大罐,一罐藥,我便會分成三碗藥汁,而這三碗藥我會讓人送去三個院子。”

阮蘅沒有再說一下去,可在場之人也明白,這就不會是藥出了問題,否則那就是三個院子的孩子都出了事。

方才那還在哭訴的婦人麵色大變,她怎知這一罐藥竟還有會有此門道,“你……你這是在狡辯,我的孩子就是在你彆院中出的事!”

她的方寸大亂,幾個孩子爹娘臉色一閃而過的慌亂都沒有逃過阮蘅的眼睛,阮蘅垂眸,“青禾,先尋個地方將五個孩子好生安葬,再將他們都扣押太守府。”

眾人一驚,那婦人麵色大駭,“你做什麼!憑什麼抓我,你是心虛了,怕你所做的醜事暴露,所以這才要我們都閉嘴,你好狠的心,不僅殺了我孩子,還要殺我。”

“我與你們說,昨夜樂安縣主與她那侍衛在偏院說話恰巧被我孩子聽見了,我孩子與我說了後,我嚇得渾身冷汗,告誡她不要往外亂說,卻不想今日還是遭此毒手,分明就是樂安縣主想殺人滅口。”

“告訴大夥兒,什麼樂安縣主,她分明就是叛國逆賊之輩,獻王起兵謀反,她與他就是同流合汙!他們都是逆賊!”

阮蘅臉色終究是陰沉下來,“你說什麼——”

“沒聽見嗎?我說你與獻王是逆賊!”

眾人聽了那婦人的話一片嘩然,紛紛看向阮蘅,議論聲不絕於耳。

“獻王起兵謀反?不是說獻王隻是出城回京嗎?怎麼就謀反了!”

“出城回京不也是樂安縣主說的嗎,她會與你說獻王是謀反?”

“先前瞧著獻王為國為民,卻不想他竟會謀反?”

“知人知麵不知心啊。”

……

每一句話都猶如萬千枚銀針紮在阮蘅心裡,她死死盯著坐在正中央的那婦人,藏在袖中的手都攥緊。

那婦人見眾人已頻頻議論,愈發得意,“什麼為國為民,不過是為了騙取民心罷了,你們不想想,蓉城原本什麼事也沒有,偏偏獻王來了天花也來了,城中天花肆虐,為官者早已舉家逃出蓉城了,他偏偏留了下來,堂堂大梁國獻王殿下,需要親自留在城中嗎!”

“我告訴你們,獻王起兵謀反之事在城外早已傳遍了,偏偏蓉城卻什麼也不知,就是她!”那婦人直指阮蘅,“就是她瞞著整個蓉城!她惺惺作態,讓你們都以為他們夫妻二人是救世主,讓你們死心塌地,對他們感激涕零,實則為的就是想日後名正言順、心安理得地登上皇位。”

偏院中圍觀者愈來愈多,一個個恨不得擠破頭往內瞧,看向阮蘅的目光哪裡還有先前的敬重與感激。

旁人的猜忌、惶恐、不解、憤恨紛至遝來……險些將阮蘅吞噬。

見場麵愈發混亂,那婦人站起身,“樂安縣主,你敢不敢當著眾人的麵說獻王不是起兵奪位,而你並未封鎖著消息不讓蓉城知曉!”

阮蘅咬著牙,短短“不是”二字已在嘴邊,可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李玠確是起兵謀反,蓉城消息也是她封鎖的,她根本無可辯駁。

阮蘅的沉默無異於承認了此事,眾人神色又變了變,鄙夷之色不加掩飾。

阮蘅看著眾人的反應,突然又想起師傅說的那句話:醫者能醫人生老三千疾,唯醫不了人心。

她與李玠做了那麼多,依舊抵不過一句眾人聽之儘信的荒謬之言。

“這就是你的目的?”一字一句疏而不漏,試問一個剛剛失去孩子的母親,怎會有如此理智,如此嚴謹的條理。

顯而易見,所有事情都是衝著她和李玠來的,為的就是要讓她失信於民,並捅出他起兵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