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2 / 2)

“昨夜我根本就沒有在偏院,我與師傅在主院,不知你是從何聽來我是在偏院與青禾說話的?更何況,昨夜青禾去了臨城運送糧食,不知你的孩子又是在何處見到他的?”

那婦人眼神有些閃躲,在場之人也不是傻子,也瞧出了些許端倪。

阮蘅輕笑,“你也說了我封鎖了蓉城的消息,即便蓉城解禁,我依舊不許蓉城有人進出,眾人皆不知的消息,那你又是如何知曉的?”

若到此時阮蘅還不知發生了什麼,她也枉在城中待了數月。阮蘅不顧眾人的目光,緩緩走到那幾個死去孩子的身旁,“我原本想著,殿下為救蓉城勞心勞力,為何總有人心中良知不存,我現在倒是明白了,能親手殺了自己孩子的人,我能奢望他們有什麼良知。”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婦人猛然抬眼,根本容不得旁人駁斥她,“這是我的孩子,我為何要殺自己的孩子!樂安縣主真是潑得好一身臟水啊!”

對此阮蘅不甚在意,方才她的辱罵也恍若未聞,她看了眼站在婦人身後的小男孩,眉眼皆是可悲,“入冬之際,你死去的女兒依舊身著粗布短褐,凍得手指皸裂,而她麵色隱隱能見饑黃枯瘦,顯然有幾日食不果腹,我府上每人每頓都有米粥小菜,根本不至於餓成這般。”

“可再瞧你兒子麵色紅潤,被養得極好,身上也早已換上了入冬的襖子,若我沒瞧錯,這是木棉短襖吧,莫要怨我說些刺耳的話,因洪澇所致,今年木棉樹收成極差,如今這短襖市麵上也須得三兩一身,三兩於尋常人家來說,足以一家人一月開支,試問,你何來的銀子!”

那婦人麵色煞白,驚慌失措往身旁看去,可是其餘幾人無一不是慘白著臉,身子都在發顫。

“我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也不知你們究竟收了多少銀兩,你們即便對我謾罵我也不會多說什麼,可你們衝著我來就是,何須傷害無辜的孩子,為了讓我背負幾條人命,為了那些不義之財,連自己的孩子都要害,即便是女兒又如何,那也是你們的親生骨肉!”

初來時阮蘅就已發覺,死的五個孩子都是女孩,也皆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她先前也聽人說起過,饑荒災害年間窮人家的姑娘都會被變賣為婢,或是索性丟了任由生死,為的就是減少開支以養活家中的男兒,她原本是不相信的,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心狠的爹娘,可今日事實擺在她眼前,讓她也不得不信了。

若她猜的沒錯,應當是有人給了這些人家不少的銀兩,讓他們犧牲自己的女兒,並將死因一並推到她身上,讓她背負幾條人命。

此事是衝著她與李玠來的,不難猜出背後之人是誰,李玠舉兵給皇帝施壓,皇帝被逼急了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他想借此事發揮讓百姓不再信任她,並以謠言毀了李玠,以水覆舟,讓李玠即便戰勝也背負世人罵名。

她當初刻意瞞著此事,就是怕有心人稍作利用,致使蓉城成了一盤散沙,維持了兩個月之久,終究還是散了……而這應當隻是開始。

阮蘅收回目光,冷聲,“青禾,將人都押走,以謀害之名先關押入獄。”

“不行,你們不能抓我!放開,放開我!”那婦人拚命掙紮,麵目猙獰死死盯著阮蘅,“都是你的一麵之詞,有何證據!你分明就是心虛,你怕了,就算你今日抓了我們在場所有人,獻王謀反也是事實,你若想人不知,那就將今日在場所有人都殺了。”

阮蘅眸中閃過鋒芒,“他是什麼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你不必在此煽風點火、蠱惑人心,我這人護短,容不得旁人說他一句不堪!”

“你處處提及他起兵謀反,如十惡不赦之罪,可你這般行徑在我看來可笑至極!你所謂的正義也不過是被人加以利用。”阮蘅掃了一眼站在院中的圍觀百姓,“你們不是都想知曉他是否起兵?”

眾人避開阮蘅的目光,可暗中卻將耳朵都豎了起來,生怕錯漏了什麼消息。

阮蘅輕笑一聲,“是,兩個月前他就已起兵了。”

她頓了頓,“不是也想知曉他是否謀反?”

“娘娘!”青禾大駭。

目色灼灼,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了,阮蘅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是,他是謀反。”

場中之人無一不倒吸一口涼氣,就連姍姍來遲的餘鴻才聽到這句話也是心口一滯。

阮蘅的坦然在眾人意料之外,他們怎知阮蘅竟會承認,一個個愣在原地忘了議論,刹那的寂靜將人群中央的身影襯得愈發脆弱,可她挺立身姿又似乎堅不可摧。

“謀反又如何?”阮蘅眸中毅然決然,“王爺反的是草菅人命的天子,反的是奢靡無度的官宦!這在你們看來也是謀逆?我薛家一脈是如何死的,想必蓉城的老人應當知曉一二吧,我父親手中有先皇給王爺的傳位詔書,可因被當今聖上忌憚,而被滿門抄斬。”

“戰役,終究是要生靈塗炭,百姓不得安居的,原本王爺也想過,若聖上此生能善待百姓,接濟蒼生,他也不會踏上這一條不仁不義之路。”

“你們可知……他也是無奈。”阮蘅深深落下一眼,“那時蓉城已經沒有藥了,他若不出城,若不起兵,蓉城百姓如何活得下去?我來告訴你們,自始至終,京城那位都未撥過一兩賑災銀,他不僅不救,還切斷了所有送往蓉城的通道,下令救蓉城者,皆斬!這數月以來,所有的糧食,銀子,藥材都是他掏空了積蓄輾轉周折才到了蓉城的。”

方才低聲諷刺李玠的那些人低著頭一眼也不敢看她,麵露愧色。

“我知曉你們其中有親眷在第一日封城之時就已出城,當初王爺應下的出城每人五十兩也都是從他私庫中取出,你們的親人都被王爺派人送至西臨與瀘州妥善安頓,待蓉城天花過去,王爺會派人再將他們送回來的。”

“你們其中定有從鄴城逃出來的,鄴城是什麼下場你們應當比我清楚,他儘心儘力做著這些事,就是不想讓蓉城重蹈覆轍!”

“蓉城的天花與他無關,是接連大雨引發洪澇至臨城屍體染了河流,有人喝了帶病的水這才爆發了天花!這是天災並非**!”說到此處,阮蘅已紅了眼眶,聲音都帶了一些哭腔,“他來蓉城也是為了我,原本他也不必遭受這些的。”

“他以一人之力救活了一座城!他從未放棄過眾人。”

院中寂靜無聲,隻有寒風拂過,攜著陣陣悲涼,灌入心頭,凍得生疼。

有人看著那分明已脆弱不堪,可還在強裝堅強的女子,也紅了眼眶。

“他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這些月來她思之不見的想念,她的脆弱終於在這一刻傾瀉而出,清淚兩行,帶著些許渴求,“我隻求你們彆誤會他——”

阮蘅抹了抹眼淚,自顧呢喃,“他很好,我隻求你們彆誤會他。”

“不要誤會他,好不好……”

無一人敢說話,人群中不時傳來低低的抽泣聲,有人彆過臉去,不忍再看這一幕。

就連方才還在咄咄逼人的婦人如今也愣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青禾站在一旁也紅了眼眶。

娘娘自王爺走後,即便照顧病患再累,事務再繁多,又或是再想念王爺,青禾都未曾見過她落下一滴眼淚來,即便有再多委屈,她都是打碎了往肚子裡咽。

可在今日見有人誤會與指責王爺時,她卻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

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估摸了一下,應該十二月就能完結了(最近太忙了,天天加班,所以隻能雙休日更新,不好意思,不忙了儘可能恢複更新):,,,,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