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1 / 2)

舒秦淚盈於睫。

哪怕時隔多年,禹明的自責和懊悔仍如此強烈, 她急於同擔他的痛苦, 可除了從後麵緊緊擁住他, 一時間也想不出彆的安慰辦法,到了這種時刻, 言語顯得何其蒼白無力,所謂的“切膚之痛”,當然隻有身當其境的人才能體會。

禹明從未向人傾訴過,情感的宣泄口一旦打開, 整個人都深陷其中無力走出。

舒秦默默地陪伴他, 時間流水般靜悄悄流淌,才過來十幾分鐘, 像過了半輩子那麼久,積壓了許久的愧悔終於宣泄出來,再開口禹明聲音依然嘶啞,但情緒已經不再像剛才那麼失控。

“我媽因為父親的事, 一整年都沒留意身體的變化,醫院裡每年都有職工體檢, 但她當時忙於打離婚官司錯過了檢查,等到發現有乳腺腫塊時, 早就耽誤了最佳治療期, 三陰性抗體乳腺癌, 病理類型特殊,沒有特彆好的治療方案, 我媽雖然不肯接受事實,但知道這種癌症類型進展會非常快,住院之前把能安排的都安排好了。”

他被哀慟和悔恨所壓垮,起身坐到床邊,捧著頭,手指插入頭發中。

因為太刻骨銘心,那天的每一個細節都曆曆在目,當他氣喘籲籲跑到病房,一眼就看見母親躺在病床上,小時候他經常去醫院找母親,印象中每回都是母親穿著白大褂給病人做治療,而這回,是她自己躺在床上。

查房的主任跟母親說了很多,專業的東西他聽不太懂,但是他聽懂了一件事:媽媽生病了,而且病得很嚴重。

他像個傻子一樣站在母親床前,心裡很慌,很害怕,想起昨晚母親徒勞的等待,這才意識到自己有多混蛋。

“我媽怕我難過什麼都沒說,隻說她接下來要積極配合治療,而我這麼大了,在她住院期間,我得學會照顧自己了。我說好,我說我以後都聽您的話,隻要您能好起來。

“我媽笑了,可是笑過以後,她又開始哭,我媽第一次在兒子麵前流眼淚,離婚都沒在我麵前情緒失控過,這次她抱著我哭了很久,我也哭了,我在心裡祈禱,我媽是個好人,一輩子沒做過壞事,能不能彆這麼對她。”

舒秦抬手拭去腮邊滾落的淚,禹明望著地麵,依然麵無表情,但因為深陷入回憶中,眼睛愈發顯得黑沉,記得當時他隻盼望這是一場夢,夢醒了母親身體好好的,一家人還是從前的一家人。可是等他睜開眼睛,母親還躺在病床上。他跑出去給父親打電話,這種時候父親不能不在。

隻記得父親接完電話沉默了很久,說為了生意的事去了外地,當天趕不過來,不過一回本市就會趕來醫院。當晚母親的同事和親戚來看母親,他待在走廊上,裡麵的人出來的時候,他聽到她們避著母親議論,說有人在香港看到父親給一個女人買鑽戒,看樣子要準備婚期了,那個女人就是母親當時看到過的那位中學老師。

想到這禹明譏諷地笑:“後來我爸出軌的證據坐實了,我想起他跟我媽離婚時的種種,想到我媽得的這場病,心裡又惡心又難過,我媽住院第二天我爸來看我媽,說他聽到我媽生病的消息也很不好受,我媽大概早就傷透了心,父親坐在床邊,跟母親談了很久,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在聊我的事。

“我爸每隔幾天就來看我媽,還請了人專門照管她,可是我媽的靶向治療不敏感,短短兩個月癌細胞就擴散了。我爸看我媽情況越來越差,終於提到他正在幫人辦移民手續,說我外公外婆頭兩年過世了,考慮到我媽今後可能無法再照顧我,會幫我一起辦過去,我媽當場情緒崩潰了,望著天花板,放聲痛哭起來。”

禹明說到這,咬了咬後槽牙,他曾那麼頑劣,逃學、打架、紋身,他媽不讓他做什麼,他就偏要做什麼,可他儘管討厭自己,依然沒辦法不恨父親,因為這段時間以來,他知道了太多父親跟那個女人的事了,他猜得到父親在幫誰辦移民,也許母親早不在乎這個了,隻是舍不得跟兒子分開。

“我聽我媽哭得這麼傷心,再也忍不住了,進病房指著我爸鼻子說要他滾,說我不可能離開我媽,這輩子都不想再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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