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貴妃突然出了事,當下誰也不知道她腹中的龍胎是否安穩,若是這個孩子就這麼沒了,在場的所有人都脫不開身。眾人難免心浮憂躁,側殿中時不時有細碎的交談聲響起。
喬虞自顧自安安靜靜地喝茶,低位的妃嬪,都被自家主位帶在身邊細細詢問,生怕惹了什麼事牽扯到自己,唯有她跟莊貴人落了下來,隻是後者大約也是思緒翻滾,手上的帕子都快檸出線頭來了,麵色凝重,一言不發。
眾人交頭接耳,坐立不安,好不容易挨到皇帝來了,還沒來得及高興,又說皇上進門直接去了內室,探望簡貴妃,這下好了,情緒越加緊繃起來。
“皇上、皇後娘娘駕到。”
隨著殿外尖利的通傳聲響起,原本焦躁不安妃嬪們忙規整妝容儀態,一個個動作優雅,身姿纖妙地跪下行禮。
“妾拜見皇上,拜見皇後娘娘,祝皇上、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喬虞目光規規矩矩地盯著自己的裙擺,餘光瞄到皇帝大步走過,明黃色黑底繡金龍含珠的靴子一閃而過,飛揚的袍角掀起一陣淩冽的風,從她脖頸處劃過。
在最上方的主位上坐定,皇帝出聲道:“都起吧。”話落,他轉身看了一眼皇後,氣勢威重,語調沉穩,“皇後,你與她們說說。”
皇後垂眸婉言應了一聲,轉而麵向眾人:“方才,孟太醫為簡貴妃診治,說是貴妃沾染了由鳳仙子花磨成的粉末,又摻雜了莪術蒺藜子,才一時氣血兩虛,腹痛難忍。各位妹妹對此可有話要說?”
“皇後娘娘,”容妃憂心道,“不知,貴妃腹中的皇子……”
“所幸沾染的藥粉不多,孟太醫施以金針刺穴,好歹保全了龍胎,可惜簡貴妃為了受了大罪,接下去幾月隻能臥床安養,精心保胎。”皇後看了她一眼,麵容上也流露出幾分哀切憂慮,再看眾人,神情已然端肅嚴厲了起來,“可瑤華宮中突然出現能引人滑胎小產的藥粉定不是偶然,若各位妹妹有知情的,當著皇上與本宮的麵,當立即上報,不得欺瞞。”
底下一片寂然,無有言語。
皇後微微皺眉,有些為難地看向皇帝:“皇上,您看?”
皇帝目光掃過底下的一眾妃嬪,神態平淡漠然,連皇後都看不出情緒驚怒:“那就讓孟太醫進來,一個一個地找,看誰身上沾了那些藥。”
在座的都是皇帝的女人,孟太醫再年長也是男人,自然不能一一近身檢查,索性他帶了幾個醫女過來,仔細囑咐幾句,便有這些醫女們按順檢查各位妃嬪。
喬虞順從地打開雙手,見醫女認真地翻看著袖口和衣擺,連縫邊角落都未放過,再看另一邊,還有在發髻中細細查看的,這等周密細致著實令人佩服。
不過她受得,卻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坦然接受,如賢妃嘉貴嬪陸婕妤等人位高受寵,素日無人不對其恭敬吹捧,如今雖說隻是檢查,遠遠不及搜身那般屈辱,但在她們眼裡,任由低賤的醫女上下其手已經是極其辱沒身份的事了,隻是礙於皇帝,不敢當眾發怒,等醫女檢查完後,才黢黑著臉色,目中帶著壓抑的怒意,恨恨瞪了她們一眼。
良久,等所有人都查完,孟太醫召醫女們過去一一問話,而後才上前彙報:“臣稟皇上、皇後娘娘,經過查看,喬嬪、喬貴人、許常在身上都攜有少許鳳仙子花、莪術、蒺藜子的粉末,但用量甚少,應當是接觸中不慎沾染上的,唯有……”他語意微頓,低頭飛快道,“唯有莊貴人,身上攜帶的藥粉最多。”
眾人的視線隨著孟太醫一路劃過喬嬪喬貴人和許常在,最終驚詫嘲諷地目光定格在莊貴人身上。
莊貴人驀地抬頭,往常端姝圓滑的麵容驚愕失色,眸中盛滿了不敢置信,極度驚訝慌亂之下,整個人幾乎是從椅子上滑了下去:無措道“不、不,妾沒有,皇上、皇後娘娘,妾從來不曾聽過什麼鳳仙子花蒺藜子,更彆說拿它來害人了,定是有人蓄意陷害妾,請皇上、皇後娘娘為妾做主,還妾清白。”話說到後邊,她情緒緩緩恢複清明,頭磕在地上,語氣越發的誠懇動人。
皇後轉頭看了一眼皇帝,見他目色沉沉,盯著莊貴人不知在想什麼,她厲聲道,“莊貴人,現下你身上找出了證據,你便是嫌疑最大,若是說不出在哪兒沾染的粉末,便是本宮也無法再信你。”
莊貴人怔了一瞬,心慌撩亂:“妾、妾……”她咬咬牙,抬手指向了一旁:“是喬嬪,在宴席上,隻有喬嬪坐在妾身邊,定是妾無意間沾染了她身上的藥粉。”
皇後皺眉,語氣中摻雜了些許怒意:“可是喬嬪身上的藥粉比你少了許多,這你怎麼解釋?”
莊貴人麵露堅定,一口咬定:“喬嬪在給簡貴妃敬完酒後出去了一趟,藥粉定是、定是被夜風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