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幕(2 / 2)

夏槐怔愣了一秒,忙應聲退下:“是。”在旁邊侍候的時候,看向躺在床上麵色蒼白毫無血色的主子,既是擔憂又是欣喜。

聽見有人說話,喬虞揉了揉有些脹痛的額頭,茫然的望過去:“皇上?”

“是朕,”皇帝溫言應道,麵上的線條似乎都放柔了,拿著熱帕子輕輕地替她拭去額頂的汗水,“頭疼麼?先躺一會兒,彆急著起來。”

喬虞聽不大清楚他說的什麼,短暫得思緒模糊之後,莊貴人死前的景象又闖入她的腦海。

事實上,她見過的“屍體”不少,前世拍攝戰爭片的時候,滿地斷指殘臂的血腥場景,她甚至還在裡麵躺了一天。但隻有真正見識過死亡的人,才明白那種眼睜睜地看著生機一點一點湮滅的驚懼駭人,這個過程,比“屍體”本身要可怕的多。

她腦海中的記憶繁冗複雜,一會兒是前世母親將她抱在懷裡時慢慢冰冷下去的溫度,一會兒是她自己死的時候,眼前如走馬燈飛快轉換的一生。

喬虞擔心不受控製地流露出什麼來,索性撲過去抱住皇帝的腰,將自己牢牢地嵌進他懷裡。

皇帝楞了一下,轉而輕柔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將手上的帕子遞給夏槐,揮手吩咐侍候的人都下去,室內隻留下他們二人。

“行了,朕讓人都下去了,虞兒若覺得害怕,想哭就哭吧,除了朕,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語調低沉渾厚,因其中滲透的憐惜與溫情而變得輕緩綿長,如林澗泉水落下時敲擊洞穴的聲音,在喬虞耳蝸處留下一片悠揚的回音。

她沉默著不說話,皇帝愈加擔心她因受驚嚇而移了性情,揉揉她的發頂,不厭其煩地低聲哄她。

說實話,皇帝是真切無法易地而處感受到她的驚懼害怕,在他的記憶中,第一次直麵死亡的場景已經過去太久了,久到他都記不起來當時的自己是什麼感覺。

但喬虞不同。

雖說平時總說拿她當小公主般寵愛縱容隻不過是閨房戲言,但說多了,他見著她也不自覺地多了些長對幼的寵溺疼惜,算起來他年紀上確實大了她許多,多點寬容愛護也是應該的。

莊貴人之死倒是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但細想也在情理之中,莊家雖然落魄,但也是承襲百年的世家,為家族長盛奉獻一切一直是這些貴女們從小接受的家訓。

隻是喬嬪無辜,想想那莊貴人正好落在她跟前,皇帝有些無奈,又生起了幾分愛憐,想當初,簡貴妃不過罰她跪了一會兒,就嚇得輕易不敢再踏出明瑟閣的門,這下更好,不止暈眩昏迷,連話都不敢講了。

可見這人平日在他麵前活潑膽大,在外就怯聲怯氣,聽見響聲就跑回來悶在窩裡,埋著腦袋頭都不敢抬。

若是旁人由著他說話理都不理,皇帝早就覺著其人失敬於君,甩袖而去。可大約他對旁人的耐心都安在懷中這個人身上了,溫柔哄勸了許久也不見喬虞抬頭,偶爾點頭搖頭的小動作倒似乎成了一種鼓勵,哄著哄著,反令他興致更甚。

良久,就聽見綿軟沙啞的聲音從懷中悶悶地傳過來:“對不起,皇上,我大概把你的龍袍哭皺了。”

皇帝沒料到她第一句說說的這個,熟悉的驚訝又好笑的感覺令他心神一鬆,轉而生出幾分愉悅疏朗:“知道錯了,那還不出來?”

“我,有點舍不得。”喬虞反倒又將他抱緊了些,語氣依戀。這是實話,除了母親,從未有人這麼哄過她,當然,也有她習慣不在人前示弱的原因在。

年幼的喬虞其實算得上一個熊孩子,實在是她媽媽真的太寵她了,隻要不涉及原則問題,想要什麼給她買什麼,所以即使生活並不富裕,喬虞的童年過得一點都不拮據,她跟其他孩子一樣有洋娃娃,有好看的裙子和小書包,也跟其他被寵壞的孩子一樣任性又難纏,想要的東西哭著耍賴也要買,完全沒有可能會買不起的意識。

有時候任性哭鬨,母親就是這樣抱著她,哄著她不哭,然後在細言慢語地跟她講道理,然後喬虞就懂了,不是媽媽不給她買,而是媽媽現在沒辦法給她買。

等母親走了,她就再也沒在彆人麵前哭過,最多半夜偷偷抱著被子哭。後來聽說那人是她血緣父親,可在知道他甚至無力將她和母親正名於眾,不是他不想而是他做不到,喬虞就將他排除了可以依賴哭訴的範圍。

而現在,躺在皇帝懷中,清冽闊然的氣味在周身圍繞,熟悉而陌生,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將她籠罩在其中,令她不由一時恍惚,想著若她沒死,那所謂的父親在最後救了她,然後也是這樣,將她抱在懷中溫柔地嗬護安慰。

她會心軟麼?

喬虞閉上眼,溢滿淚水的眼眶終究不堪重負,落了下來,她才知道,她對他,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期待的吧。

皇帝聞言不覺心軟意動,伸手拉過錦被將她裹住,說出口的話愈加柔情輕言:“你不許再哭,朕就不走。”

“好。”

聽她乖巧地答應下來,皇帝索性靠在背後的床欄上,由著她窩在懷中,靜謐恬然。

“皇上,你還有事要忙對麼?”

“嗯。”

“那你能不能等我睡著了再走?”

“那虞兒就要乖些,不許再哭了,快點睡下。”

“我哭累了,現在很困,馬上就能睡著了,皇上彆急喔。”

“嗬……行吧,朕等會兒你。”

作者有話要說:  想打“嗬嗬”,怎麼聽怎麼像嘲笑,哈哈又顯得太活潑……好奇,那種低沉的笑該怎麼表達呢?嗯哼?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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