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明瑟閣已然是亂成了一團, 宮人們步伐匆忙,裡外穿梭, 請太醫的請太醫、端熱水的端熱水、熬藥的熬藥……剩下的幾個也不敢走遠, 戰戰惶惶地跪在門外。
喬嬪聖寵優渥, 但凡有個意外, 他們做奴才的即使不被皇上降罪丟了命, 也再分不到什麼好地方去。
少頃,齊太醫便到了。
夏槐一見到他便焦急迎過去:“齊太醫你快些來看看,我家主子方才忽而捂著心口說疼得厲害,沒一會兒就昏了過去,怎麼都叫不醒, 臉色卻越發的慘白……這可怎麼辦啊?”
“姑娘彆急, 先讓微臣給娘娘診脈。”齊太醫背著藥箱快步走向內室,月白鯨綃的床帳完全放了下來, 靠裡一層錦緞將整個人遮擋得極為嚴實,餘下一隻皓腕素白地顯露在外麵。
站在床側紅著眼眶地南竹見齊太醫進來, 在露出來的手腕上放了塊帕子,齊太醫便將手指放上去, 細細觀察脈象。
良久, 他麵色肅然, 道:“娘娘之前身體裡的毒怎麼反倒更重了?我之前開的藥娘娘可喝了?”
夏槐神態焦灼, 攏著眉,頗為不安:“主子喝了幾天您的藥,覺得身上並未有什麼不適, 便不再讓人去抓藥了。”
“齊太醫,我家主子中的可還是原來的那種毒?”南竹憂心忡忡地插嘴問道。
“是,但藥量卻比先前重了許多。”齊太醫語意凝重道,“臣去開些解毒調養的藥方,先將娘娘身上的毒止住才最要緊。”
“奴婢領著您去,”夏槐撚著繡帕擦擦眼角泛起的眼水,強定下神,“齊太醫這邊請。”
等齊太醫寫完藥方,交給藥使去儘快抓藥熬藥,正要離開時,夏槐輕聲喊住了他:“齊太醫,有關主子身上的毒,奴婢有些話得囑咐您。”
齊太醫動作一頓:“姑娘請說。”
夏槐聲音幾乎是微不可聞:“半月前您已經診出‘弱柳’一事,奴婢希望您等會不要對皇上提及。”
“那怎麼行?”齊太醫一口否決,“這是欺君大罪。”
“齊太醫,您是奉皇上的命為主子調養身子的,您隻說上回是主子吃錯東西鬨肚子疼才想著傳您過來看看,皇上不會起疑的。”
齊太醫細忖半晌,搖搖頭:“不行,我之前開的藥方,太醫院都是有記載的,如何能作假?”
“您之前開的藥方不過是以溫補為主,那時候您還不知這是‘弱柳’,便是解毒的,也是藥不對症,您隻要說那時診斷主子有食物相克之兆,旁人也說不出不是來。”夏槐柔聲緩緩說著。
齊太醫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苦笑道:“怪不得喬嬪娘娘之後稱說不必再開‘弱柳’的解藥了。”
“齊太醫無需憂心。”夏槐安撫道,“這半月主子請過兩次平安脈,輪值的太醫都未說什麼,就算皇上要責怪太醫辦事不利或者有心欺瞞,也不會計較到您頭上來。”
她目光柔和中帶著些許肯定:“您是皇上派來的,說明皇上對您有信任,自是與他們不同。”
“況且,我家主子也會為您說情。齊太醫,您隻要稍稍藏住幾句話,便可高枕無憂,什麼都不必擔心。”
齊太醫聞言不禁怔然:“喬嬪、喬嬪娘娘醒了?難不成,是本就沒中毒?”說完他又自我否定,“不可能,脈象上來看,確實是中了‘弱柳’啊。”
說到這兒,夏槐麵上也有隱憂,雖說主子說了不要緊,但到底是中了毒,傷了元氣,哪能那麼容易恢複呢?
她不由得出聲問他:“齊太醫,依您看,主子的脈象看著可嚴重?”
齊太醫這會兒思緒混亂,隨口答道:“雖說不致命,當傷身是肯定的。”話一出口,他忽然覺得不對,既然喬嬪都已經心悸昏迷了,說明毒性已入肺腑才引發重症,可但從脈象上推斷,不該有這麼嚴重才是啊。
他倏地抬頭,話還沒出口,就聽外頭亂了起來。
夏槐一驚:“是皇上來了。”她匆忙對齊太醫道,,“齊太醫,咱們已經瞞了皇上半個月了,不差這麼一會兒。說到底,隻皇上不問,您也就隻是瞞,說不上欺。”說罷她轉身走了出去。
……
皇帝下了坐攆,無視兩旁跪請問安的宮人,攜一身冷意,大步朝裡走去,飛揚的袍角在空中劃出凜冽的風響,引得底下人越發的瑟縮屏氣。
他走得太快,身後魏十全和張忠也無暇顧及其他,隻能小跑著跟上。
內室侍候的宮女見皇帝匆匆而來,齊下拜行禮:“奴婢參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