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修容今早在頤和宮中剛起身, 照例派人去側殿問候了宋婉儀一聲。自從上回見她形容憔悴暗淡,蔣修容便來了興致, 心情沉鬱煩躁了就去偏殿找宋婉儀聊聊天, 天生麗質宛若神女的美人一日墮下凡塵, 也不過就這樣。
這不, 皇上有多久未見她了?要不是皇後還時不時送些東西來, 蔣修容也不會僅滿足於耍耍嘴皮子了,每次見宋婉儀受了打擊麵色煞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她便覺得開懷愉悅。瞧瞧,就是有皇上受寵、有皇後依靠又如何?還不是任她揉圓搓扁。
然後宋婉儀也學乖了,托皇後派了太醫過來診脈, 之後便閉門不出, 隻說是病重不能見人。蔣修容不信也無法,隻能時不時讓人去“慰問慰問”, 反正自己開心不了,也不能讓她過快活了。
結果貼身宮女才派出去, 一盞茶都不到,忽然神情凝重地又回來了, 說是皇上下旨讓喬嬪遷進靈犀宮了。
蔣修容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靈犀宮?宮裡什麼時候有這個宮殿了?”
“回主子, 原是翊坤宮, 皇上改了名, 就變成靈犀宮了。”
翊坤宮?!
蔣修容驚地怔愣在原地,不敢置信道:“什、什麼?怎麼可能?”
作為後宮的妃子,若說她對翊坤宮沒有臆想是騙人的, 可蔣修容心裡明白,她如今的地位全是依靠簡貴妃和霍家來的,除非有天霍家倒了,不然即使簡貴妃沒了,霍家還能送進來第二個簡貴妃,這道坎,是她永遠邁不過去的。
因而這份奢望一出現便被她埋在心底不敢去想,現在卻說,喬嬪,一個小小的嬪位越過她們一眾高位嬪妃入住了翊坤宮,哦,皇上改了名,現在是靈犀宮了,靈犀,心有靈犀,跟“翊坤”比起來,還真不知道那個稱呼更刺她們心了。
蔣修容隻覺洶湧的怒意、憤恨、不甘、羞辱一股腦地往上冒,氣道:“喬嬪真是好大的本事!”她轉頭瞪向傳話的宮女,“皇後就沒管管?”
宮女略微瑟縮了一下,小聲答道:“聽聞皇上把旨意傳到坤寧宮,皇後並無異議,還送了許多賞賜給喬嬪。”
蔣修容抬手便打了她一巴掌,怒斥:“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罵的是誰。
宮女捂著臉也不敢呼痛,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止地說著:“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蔣修容沒理會她,麵無表情地坐了一會兒,良久,才出聲道:“去瑤華宮。”
這時候她心裡還惦記著陶嬤嬤的殷切叮囑,也沒想著將此事告訴簡貴妃,隻想給喬嬪上上眼藥,回頭再算賬罷了。
未成想走至澄瑞亭附近,樹影遮掩間,細細碎碎地聽見了兩個宮人在竊竊私語,依稀聽見“喬嬪”兩字,蔣修容便停下了腳步。
“聽聞內宮局已經將靈犀宮的匾額製好了,上頭可是皇上的禦筆親題呢。”
“嘖,彆說,喬嬪娘娘真是有大福氣呢。”
“咱們現在還喚著喬嬪娘娘,日後可就不一定了。”
“姐姐,您是說……”
“你想啊,靈犀宮那地兒,能住進去的不是貴妃也是得在妃位。喬嬪娘娘隻是位分不夠才住了側殿,待到日後升上去了,正殿不就也給她留著的麼?不然哪有正殿沒住人,先把側殿住滿了的道理。”
“那倒是,回頭一想,四妃之位,還真有個空出來的。”
……
聲音由重轉輕,隨著宮人走遠,漸漸聽不進聲響。蔣修容怔在原地,腦中忽然劃過一道亮光,是啊,四妃之位,還空了一個呢。
她還是蔣妃的時候,就想著有朝一日能登上“淑妃”的位置,然而夢還沒實現就被迫打碎,幸好容妃有了兩個皇子才上了妃位,可見無論皇上還是皇後都沒有讓她成為四妃之一的意思,嘉貴嬪根基尚淺,不足為慮,隻要搭上簡貴妃的船,她未嘗沒有機會再升上去。
可是皇上讓喬嬪住進了靈犀宮,哪怕沒有“翊坤”的名分,但它坐落於太宸宮坤寧宮旁邊,天然便地位不凡,一個嬪位哪裡配得上,遲早會往上升的。
喬嬪年輕貌美,皇上對她猶有眷顧,但凡她能堅持到那一天……蔣修容捫心自問,要有一天簡貴妃不再照拂自己,她能鬥得過以後羽翼豐滿的喬嬪麼?
淑妃之位……
不、不行,她不能讓喬嬪繼續風光下去。
蔣修容緊繃著臉色,直到踏進瑤華宮才略擠出點笑意來,聽著陶嬤嬤老生常談的囑咐,她心緒越發亂起來,有心想讓自己沉住氣,可沒說兩句還是忍不住把話順了出來。
一出口,蔣修容見簡貴妃驟然沒了笑容,她心頭咯噔一聲,暗叫不好。
“什麼靈犀宮?”簡貴妃思疑著問她,“皇後為何要盯著?”
蔣修容支支吾吾,慌亂道:“就、就隻是個偏遠的小宮殿,娘娘不必在意。”
簡貴妃眸色泛冷,定定看了她一會兒,蔣修容驚慌之下還咬了口自己的舌頭,突然尖銳地痛意下她眼眶都紅了。
“陶嬤嬤!”見她強撐著不說話,簡貴妃揚聲換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