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我?”陸修容冷哼著說,“如果疼我,陸蔓蔓的事兒母親也不會不提前同我打聲招呼,現在出事了才知道想起我,我算是看清了,唯有大哥才是她的心頭寶。”說罷,她麵容一凜,“妙菱,你說,這主意不會是大哥的意思吧?”
她就說依母親的性子,不會這樣貿然行動。
“不行,”陸修容皺起眉,“我還得給祖母和父親傳封信過去。”
妙菱見她麵色凝重,心頭也生起些許不安:“主子,奴婢為您備墨。”
聖旨一下,任陸家再怎麼不願,也隻能乖乖地把陸蔓蔓嫁過去。
……
今年選進宮來的秀女照舊那麼六七個,聽聞也是有容貌出色的,不過喬虞回想了一下也記不起幾個,想必也出色不到哪兒去。
也是,這宮中從來不缺美人,要是來個性格新鮮點的或許還能得幾分重視。
景諶的婚事定下之後,喬虞心頭了了件大事,一時有些空落落的,連著幾日都是鬱鬱不解,任夏槐和南書想什麼法子都不能讓她展顏。
喬虞知道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勁,一想到兒子大婚後就要自立成家了,跟她一下子生疏開來,心中難免沉悶。
再加上在這四四方方的皇宮中呆了十多年,成日睜眼閉眼都是那麼些景色,喬虞覺得自己沒抑鬱就很好了。
這會兒分外想念起前世來,娛樂圈的環境雖然也是刀光劍影,至少偶爾累了還能給自己放個假清靜清靜,在後宮中卻是不能的。
喬虞輕輕歎了一聲,連皇帝都不耐煩見了,要不是他後宮裡頭不安生,哪用她辛苦來著地方?
不過轉念一想,她如果完成任務也不是沒得著好處。
唉……
夏槐和南書本以為是秋暑天氣悶,主子才心情格外不好些,索性皇上近來國政繁忙,也不入後宮,讓主子趁機散散心頭鬱氣也好。
沒成想好不容易盼著下了雨空氣清爽些,主子卻病了。
喬虞身子雖一直體寒未去,但女子多多少少都有這毛病,她這麼多年在皇帝盯著調養下來,已經康健了不少,六七年都沒得過病了。
這麼驟然一病,氣勢洶洶,當夜就發了高熱,靈犀宮上下都急起來。
偏偏當晚又是十五,皇上在坤寧宮中,誰也不敢去觸皇後娘娘的眉頭啊,回頭還是為主子招禍。
夏槐蒼白著臉,咬咬牙:“先去請齊太醫過來,皇上那兒……我去坤寧宮試一試,不指望能見著皇上,按著規矩提前通知皇後娘娘總是沒錯的。”
說來這招她還是跟著謝徳儀學的,想也知道坤寧宮的人不會讓她見著皇上,但也不可能瞞一輩子去,隻盼著皇上明日知曉了能多憐惜主子幾分。
南書也慌得厲害,所幸多年的曆練讓她越發沉穩起來:“夏槐姐姐你放心,主子這兒奴婢會好生看著的。”頓了頓,她擔心地問,“八皇子那兒要不要通知一聲?”
“要,”夏槐肯定道,“讓方得福去。”
不說彆的,母妃病臥在床,八皇子卻不露麵,傳出去對名聲也有損害。
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的喬虞渾然不知外頭的情況,她仿佛被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壓製的透不過氣來,眼前仿若走馬燈般一幀一幀的劃過前世的情景,好的壞的,這時候看起來都令人懷念。
到底,她一直不承認自己是生活在大周的喬虞。
若是沒有見識過廣闊的世界,皇宮中錦衣玉食、有寵有子,這樣的生活已經十分愜意,可偏偏她來自另一個與此截然不同的世界,即使再過幾十年,讓她習慣悶在後宮中百聊無賴的生活,也是不甘心的。
喬虞開玩笑似地自嘲道:話雖這麼說,若是多給她例如電腦電視等娛樂選擇,每年出宮一兩回,那麼窩在後宮中不用工作、單純享受的日子也不錯?
這麼胡思亂想一通,她心情反而暢快了許多,迷迷糊糊地說了過去,直到耳邊恍惚聽見熟悉的聲音,才擰著眉,費力地睜開眼。
“……乖寶?”話一出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聲線虛弱地幾乎發不出實音,喉嚨隱隱作痛,乾澀沙啞。
八皇子沒了常掛在臉上的笑容,眼眶依稀有些紅腫,驚喜地望著她:“娘,你總算醒了!”轉頭就對旁邊的夏槐道,“太醫呢?快叫過來。”
夏槐神色憔悴焦灼,一時愣住了,聽八皇子的話才回過神來,精神一振,高興道:“哎,奴婢這就去。”
南書拿著浸濕了涼水的帕子小心地給她擦拭了額頭,關切道:“主子,您覺著好些了麼?太醫說您的高熱才退了些,已經不要緊了。”
“娘,”八皇子凝眉,目光緊緊鎖定在她臉上,“您昏迷了兩天兩夜,可嚇死我了。”他的記憶中,自家母妃常年都是漫不經心、自在從容的,猛地聽見消息奔來靈犀宮一看,見她臉上燒得通紅,閉著眼沉睡不醒的模樣,差點沒把魂嚇飛了。
一顆心緊緊提著,這會兒見她醒了都不敢放下來,看了又看:“您還是跟我說說話吧,可不能再睡過去了。”
喬虞失笑,讓南書給她遞被水來,喝了一杯,喉嚨才感覺舒服一點:“不過是受涼發熱,那就這麼嚴重了。”
“您是看不見自己的臉色,不然自己都能把自己嚇著。”八皇子瞥了瞥嘴,起身攙扶著她坐起來,緩緩靠在大迎枕上。
突然外頭傳來隱隱請安的聲音,喬虞一愣,還沒細想,就聽八皇子小聲湊在她耳邊說:“肯定是父皇來了,您這一病,把父皇都嚇著了。”
喬虞白了他一眼:“促狹什麼,還不快去迎駕?還指望你重病在床的親娘自己去不成?”
聽她還有精力調侃,八皇子的神色也輕鬆了一些,笑道:“您歇著,兒子替您分憂了。”
皇帝大步邁進內室,板著的臉見著迎麵出來的景諶,麵上的肅然才微微緩和了一些:“你母妃醒了?找太醫來看過了麼?”
八皇子抬眸瞟見皇帝身上整齊莊嚴的龍袍,知道父皇怕是一下早朝就過來了,“母妃醒來才剛剛跟兒臣說了幾句話,還沒叫太醫來看過,但臉色瞧著已經好轉不少了,父皇您彆擔心。”
皇帝點了點頭,腳步沒停下來,繞過屏風直接走到喬虞麵前,低頭看她,眉間不覺又皺了起來。
臉色雖不似前夜燒得滾燙通紅,但一片慘白的,也實在說不上好,不過是醒過來睜開了眼,一雙明眸雖然虛弱,卻也依舊閃爍著熠熠的神采,襯得整張臉都煥發著扣人心弦的光暈所以景諶才說她臉色好上不少。
實際上還是一臉的病容,皇帝黑眸中暗光動了動,化作隱隱流淌的暖流,走到她床邊坐下,望著她的笑臉,心中便先安定了幾分:“感覺怎麼樣?哪裡還難受麼?”
喬虞笑了笑,麵色蒼白的連臉頰上的梨渦都看不大清了:“皇上剛剛下朝吧?用過早膳了麼?”
皇帝心口仿佛被融化出了一個洞,再也繃不住臉,眉宇間儘是柔和:“你還記掛朕?昏迷的這兩天除了想方設法給你喂點水進去,可是什麼都沒吃。”他握住她的手,也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她的手都纖細瘦弱了許多,握著沒有以前軟綿綿的感覺了,“朕讓人給你備著參湯粥,等會吃一點,免得風寒剛好,胃就撐不住了。”
喬虞展顏笑開,眉梢眼尾處緩緩流淌出泛著甜意的柔情,壓製了一身病態,又顯出她獨一無二的色彩來:“那我要您喂我。”
“好……”下意識的答應下來,皇帝才反應過兒子還在呢,輕咳了兩聲,轉身看了眼立在旁邊的八皇子。
八皇子一激靈,果斷地接收到自家父皇的信號,笑嗬嗬著說:“那娘、父皇,你們先聊著,兒臣去催催太醫,這麼點路,怎麼還沒到,太不像話了!”
他機靈地退出去,順帶腳把自家母妃跟前伺候的人都帶了出去,隻留下喬虞和皇帝二人。
心裡是滿意的,但麵上皇帝還是無奈地歎了聲:“這小子,性子跟你是一模一樣的。”
喬虞故作不滿:“像我不好麼?”
“好。”皇帝失笑,將她的手握緊了,“太醫說你是不小心受了涼才高熱不退,你現在好些了麼?”
喬虞從沒生這麼厲害的病過,以往這樣躺在床上多是遭了他人的算計,故而皇帝突然聽聞說宣昭儀病了,眼下還昏迷著,第一反應就是她又掉進了誰的坑裡。
這幾日靈犀宮閉宮,輕易不得出入,皇帝著人上上下下仔細查了一遍,倒是抓著幾個細作,但都不過是傳傳消息之類的,而且大多是清掃的低等宮人,近不了喬虞的身,自然跟她的病症無關。
沒辦法,皇帝隻能接受了齊太醫說喬虞是季節變換間的不慎著涼,風寒一起又牽起了往年落下的病根,兩廂交加,才這麼嚴重。
為此,他還大大斥責了齊太醫一番,畢竟他是讓他看顧著宣昭儀的身子,多年調養居然還未褪去病根。
喬虞不知皇帝心裡頭想的,從被褥中伸出另一手,覆上他握著她的雙手,柔聲道:“我就好像是做了個沉沉的噩夢,醒來就好了,皇上您彆擔心。”
皇帝擰眉把她的手又塞了回去:“外頭涼,注意著點。”
喬虞好笑道:“這閣子裡燒著炭呢,不信您摸摸,我後背汗都出來了。”
皇帝笑道:“出汗就對了,太醫說讓你悶一悶,把汗都逼出來,身上的熱度就能退下去了。”
“可是我感覺身上好臭,”喬虞委屈地皺著眉,“想沐浴。”
皇帝一口否決“等你徹底退熱了再說。”見她五官都皺在一起,他有些好笑,又不免心軟,“回頭讓宮婢給你拿帕子擦身吧。”
他是沒聞到什麼味道,不過想想當年她生下景諶坐月子的時候也是這樣,成日嫌棄自己身上味道難聞,怎麼勸都不聽,皇帝也懶得多費唇舌。
皇帝難得有耐心哄著她,喬虞彆扭兩句,就乖乖順著梯子爬下來,不情不願地點頭:“那好吧,就聽你的。”
皇帝忍不住歎氣:“多大的人了,比景諶還要讓朕操心。”
喬虞笑彎了眼:“反正您是脫不開手了。”
皇帝帶著笑意的眸中顯出點點寵溺之色:“你就賴著朕吧。”
喬虞抿了抿唇,剛要說什麼,喉嚨一陣發癢,讓她不受控製的咳嗽起來,皇帝柔和的臉色一凜,傾身扶住她,輕輕拍著她的背:“怎麼了?”轉頭語氣放重了些,“太醫呢?”
話音剛落,齊太醫便快步走進來,恭敬地跪地問安道:“臣叩見皇上。”
“快起來,給宣昭儀看看!”
“是。”
齊太醫戰戰兢兢著上前給喬虞診脈,也提著心,皇上命她為宣昭儀調養身子,但凡宣昭儀出什麼事兒,這罪過都是他的。
細細著診了一會兒,齊太醫在心底舒了口氣,起身下拜:“稟皇上,宣昭儀娘娘的體熱已經散下去了,隻要飲上十天的藥,風寒就能退下去了。”
皇帝還沒說話,喬虞先不樂意了:“十天?要這麼久麼?”
“回娘娘,”齊太醫換了方向,答道,“您身子虛是多年坐下的病根,加上這慢慢也要入冬了,萬萬不能在受涼,小心為上。”
“齊太醫,”皇帝沉聲道,“宣昭儀的安康朕就交給你照看了,若是再生出什麼病症,你也不用在太醫院待下去了。”
齊太醫臉一白,低低埋著頭:“臣定當竭儘全力,保宣昭儀娘娘安然康健。”
聽著喬虞在身邊又咳了起來,皇帝語氣越發冷了下來:“行了,儘快把藥熬好端上來,彆誤了。”
“是,臣這就去。”齊太醫忙不迭的退下。
眼見著皇上關切地看著自家主子,神色溫柔而憐惜,夏槐等人自然不會留下礙眼,恭敬地端了被水遞給喬虞,半路被皇上接了過去,之後便悄聲福身退了出去。
皇帝讓喬虞依在自己身上,親手喂她喝了水,“好些了麼?”
喬虞按捺下喉嚨的癢意,歪頭在他懷中蹭了兩下,忽而哧哧的笑道:“皇上,我這還是第一次見你穿著朝服的樣子,哈哈,好癢啊。”
皇帝一愣,低頭看去,她小腦袋正蹭在他領口處的朝珠上,再加上兩肩的金織盤龍,直接肌膚相觸,能不癢麼?
他也跟著笑起來,見著她歡快的模樣,心頭一瞬間就放晴了:“胡鬨。”
喬虞樂夠了,埋在他懷中仰起頭,眼中笑出了淚,越加顯得晶瑩明亮,碧波微漾:“皇上,您是不是很擔心我,所以一下朝就過來了連衣裳都沒換?”
皇帝輕笑著捏了捏她的臉,素白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紅,格外引人注目:“你既然知道朕在意你,怎麼還任自己染上病了?虞兒這莫不是恃寵而驕?”
“您這話說的,生病最難受的是我呀,許是上天看不慣我清閒,故意來折磨我的。”喬虞歎道,這話說的十分真心實意。
皇帝搖了搖頭:“那你就是上天派來折磨朕的。”他垂眸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小臉,沉默了一會兒,忽而道,“虞兒,等幾月,過年後朕給你晉位可好?”
喬虞一怔,疑惑地看向他:“您怎麼忽然想起這個了?”
她其實並不太在意位分這回事,主要在她以上的嬪妃本來就不多,又大多礙於她的盛寵避她三分,唯有個可能拿身份壓製自己也就是皇後了。
不過即使她升做皇貴妃不還得居皇後之下麼?
皇帝瞧出她是真的沒期待過晉位這回事,不由好笑道:“人人都盼著能晉位,沒想到朕的宣昭儀還是個淡泊名利的。”
“因為您給我的已經夠好了啊,”喬虞坦然道,“單憑您給我的寵愛,後宮中也無人敢欺我,晉不晉位的,差的也就是那點月例銀子,我又不缺。”
位分的差異何止月例啊……
皇帝被她逗笑了,哈哈大笑道:“你啊。”有時候聰慧靈敏,有時候又天真地讓他不知道說什麼好。
“罷了,你就好好養著身子吧。”
……
喬虞是能靜心養病了,然而後宮中因著宣昭儀這場病掀起的風波久久未能平息。
據說宣昭儀發熱昏眩的當夜,皇上是歇在坤寧宮的,帝後相合,靈犀宮派過去通報的宮女連宮門都沒進就被攔了下來。
本來也不能說錯,宣昭儀再受寵如何能跟帝後相比,總不能為了她打擾皇上和皇後歇息。
然而皇上翌日一早得知宣昭儀重病的消息之後,當場發了大怒,直接將那幾名攔著靈犀宮宮女的奴才們拉下去杖斃,皇後有心想求情,被皇上一句“莫非皇後想替朕做主麼?”打了回去,半晌說不出話來。
哪就這麼嚴重了?
無論是皇後還是聽聞此事的眾人心頭都是這麼想的,但皇上說的也沒錯啊,消息傳進去,皇上去不去看宣昭儀是由他做主,皇後卻直接將消息瞞下來,可不是替皇上做主不去靈犀宮了麼?
雖然皇上重怒之下,也沒有斥責皇後的意思,但就此從坤寧宮離去,接下來連著幾天都不顧宣昭儀病體有感染的風險,而去靈犀宮中探望,這般情深意重令這後宮幾乎快被醋給淹沒了。
蜂擁而至去坤寧宮明裡暗裡告狀的嬪妃一個接著一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