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的位分如鯁在喉,皇後連提都不願提,索性直接略過去。
“皇上呢?”
林嬤嬤道:“今日一早有大朝會,許是到現在還沒結束呢。“她有意讓皇後高興高興,笑著說,“便是如此,昨晚皇上還是守著您到醜時,確定了您身子無恙,才回太宸宮休息。”
皇後果然心喜:“看來皇上也是期待著本宮這一胎的。”
“那是自然,”林嬤嬤說,“您懷的是嫡子,皇上自然喜歡。”
她看得出來皇後還是記掛著皇上冊封的文宣夫人,柔聲勸道:“主子,您眼下被診出身孕,說明連老天都是站在您這邊的。‘夫人’到底也不過是個後宮妃嬪的位分,您無需太過在意。”
有腹中這麼個驚喜在,皇後心口的鬱氣也沒那麼大了,終究有些不甘:“本宮是氣自己大意,竟然放任皇上對喬氏這樣上心。”
若不是真上心,也不會給她這樣的殊榮。
林嬤嬤垂眸安靜地站在一旁,隻聽皇後說著:“罷了,本宮忍得了一個得勢猖狂的簡貴妃,還忍不了一個文宣夫人嗎?”她冷笑一聲,“且看著她能受寵多久。”
林嬤嬤微不可聞的呼出一口氣,皇後本就身子不好,多思多慮容易傷及腹中的龍胎,能想開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對了,主子,今早謝徳儀前來想求見您,不過那時候您還未醒,她便留下慰問之禮,說是讓奴婢向您稟報一聲,她有要事向您稟告。”
“謝徳儀?”皇後想了想,“謝家的?又要整出什麼幺蛾子。”她本來就不喜歡謝家的人,更何況謝徳儀之前跟安嬪相爭,在後宮中出了大風頭,皇後就更煩她了。
林嬤嬤輕聲道:“奴婢是想著,您現在身子重,自然顧不到文宣夫人,可卻也不能任憑她成長,一步一步站穩腳跟。謝徳儀當初能跟有太後支持的安嬪不分上下,靠的便是皇上的偏愛。”
“既然都是寵妃,讓她們分個高低豈不是正好?”
皇後恍然,勾唇笑道:“你說的是,左右眼下的宮權也不在本宮手中,這後宮裡還是亂一些的好。”
那邊喬虞也聽著風聲了,想到謝徳儀居然主動靠向皇後,難不成還想著皇後有孕,不能侍奉皇上就抬舉她?
她好奇地等著下文,終於到了一日,謝徳儀前去坤寧宮拜訪皇後時,被她留了下來,正好碰上了前來看望皇後的皇帝,居然三人是一道用的晚膳,其樂融融,氣氛甚是和諧,一副妻妾相得的美好願景。
可惜其中一人並不怎麼合作,用了晚膳後,皇帝不顧皇後賢惠委婉的暗示,徑直起身出了坤寧宮,將皇後和謝徳儀全數落在了後頭。
喬虞乍然聽見這消息,腦補著兩人麵麵相覷呆愣的神情,正笑得不行,才發現皇帝轉道是往她這邊來的。
見著她倚在美人榻上笑語盈盈,皇帝一愣,臉上不自覺也帶出了兩分笑意:“怎麼就這麼開心啊?“
喬虞不理會有些淩亂的發髻,歡快的坐起來,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過來坐下;“您今天是用過晚膳才過來的?”
提起這事兒,皇帝就知道她剛笑什麼了,瞥了她一眼:“膽子越發大了,都敢笑話到朕頭上。”
“我這哪是笑話啊,是歡喜和欣慰。”喬虞笑道,“皇後娘娘怎麼年紀輕輕就向太後娘娘看齊了?也是新奇,太後娘娘是長輩,關懷您身邊沒人照顧也就算了,皇後娘娘倒是真真賢良人,剛有孕就擔心您寂寞,巴巴地把美人送過來,一份心意著實難得。”
皇帝哪聽不出她話不由衷,失笑道:“朕不是惦記著你,出門就來靈犀宮了,還醋什麼?”
喬虞暗地撇撇嘴,當她看不出來?你是不想讓王謝兩家合謀,才不領皇後的情。
“誰說我吃醋了?”喬虞揚著下巴,明眸灼灼地看向他,“我就是有些好奇,同樣受您寵愛,皇後瞧著我怎麼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見著謝徳儀就一下子大方了起來?”
皇帝似笑非笑著說:“你摸著良心說,朕對你的寵愛跟謝徳儀是一樣的?”
喬虞這才想起來當初還是她提議讓皇帝借著謝徳儀壓製安嬪的,心虛地輕咳了幾聲:“是我給您添麻煩了……那您現在打算拿謝徳儀怎麼辦?”
皇帝淡淡笑道:“謝徳儀不是跟安分的,皇後還是離她遠些,好好養胎的好。”
他之前有意起複謝氏同王氏抗衡,誰知道後來暴露出了夏婕妤的事兒,他對謝家實在膈應,索性另辟蹊徑,引得王家從內瓦解,這麼一來,謝家如何,倒也不太要緊了。
喬虞瞟見他眸底的冷淡,眸光微動,唇角緩緩上揚:“看來,您是要助我坐穩著後宮第一寵妃的位置了?”
皇帝笑睨著看她:“朕親封的文宣夫人,若是隨隨便便讓人壓在下邊,豈不是丟了朕的臉麵。”
喬虞笑盈盈地依偎在他肩上:“皇上聖明。”
而皇後顯然沒怎麼死心,後頭又幫謝徳儀製造了一次跟皇帝的偶遇,喬虞一邊看戲,一邊忍不住感歎皇後還真是豁出去了,這些手段估計她為了自己都沒放下身段做過。
直到皇帝再一次趕著晚膳時候去坤寧宮,恰巧碰上謝徳儀也在,據說還親手下廚,為皇上和皇後娘娘做了一桌子精美菜肴,惹得皇後讚不絕口,連聲誇謝徳儀手藝不凡。
結果皇上連筷子都沒動過,平淡地撂下一句:“既然皇後喜歡,那麼在你生產前,謝徳儀就留在坤寧宮中伺候皇後的飲食吧。”
把好好的嬪妃當廚娘使了,謝徳儀還感覺不到什麼,皇後已經滿臉尷尬,激動的心潮慢慢平複下來,在迎頭一盆冷水中,總算看出來皇上對謝徳儀無意。
好嘛,還說是寵妃,本宮這樣抬舉都入不了皇上的眼。
皇後心裡氣得不行,渾然忘了自己當初提拔謝徳儀也是為了壓製文宣夫人的勢頭,衝動勁過去,隻覺著謝徳儀是個庸才,辜負了她的心意不說,還招惹了皇上的厭煩。
真是吃力不討好。
皇帝一走,她就把謝徳儀趕了回去,眼不見心不煩。
轉眼八、九兩位皇子的婚期臨近,皇後托著八個月的身孕,婉轉請求皇上儘早為九皇子舉行大婚,說是怕萬一趕上了她生產的時候,誤了九皇子的婚禮,便落下了一生的遺憾,對小兩口來說,寓意和兆頭也不好。
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人人心裡都有數,皇後不過是擔心皇上按著排序,把八皇子放在九皇子的前邊,墮了嫡子的威風。
皇帝聞言也跟喬虞提起過,她倒是不以為意,笑道:“既然皇後娘娘這麼說了,便讓九皇子先舉行大婚禮吧,正好,我還能多留乖寶幾天。”
這話說的,真像是嫁女兒了。
皇帝眉宇間浸潤著溫柔的神采,知道她的所求同大多數女子不同,皇後計較的,在她心中,還沒一摞話本重要。
先娶後娶這回事,喬虞確實不在意,她覺著八皇子也不會在意,說不準還挺樂意的,就是擔心徐家小姐覺著委屈。
畢竟名分上是嫂子的,卻是後出嫁。
喬虞思及此,柔聲向皇上請求讓徐家小姐入宮給她看看,馬上要成為自己兒媳婦的姑娘,她一句話都沒跟人家說過。
皇帝本就對她和八皇子有所歉意,聞言自是答應了。
徐家小姐閨名叫做子佩,與景諶同歲。
喬虞選秀時見過她一麵,隻是全程低著頭,瞧著儀態出眾,具體長相如何,她也隻能靠記憶中看過的畫像隱隱對上。
膚如白玉,柳眉瓊鼻,眼眸偏於細長,襯得其中的明暗色彩幽靜從容,唇色朱櫻一點,微微抿開,泄露出點點緊張的神情。
雖說不是什麼難得一見的絕色,卻也是姿容秀麗的美人、
“臣女拜見文宣夫人。”徐子佩恭恭敬敬地伏身行了個大禮,上首坐的不光是她未來的婆婆,更是備受盛寵的文宣夫人,饒她自詡沉穩,也不可抑製地生出忐忑來。
“你我說起來都是自家人,以後不必這樣多禮了。”喬虞笑著扶起她,明眸流轉,“過來坐吧。”
徐子佩略顯靦腆的起身,緩步走至她身邊的坐下,垂眸頷首,纖背挺直,舉手投足間如行雲流水,氣度風雅,令人賞心悅目。
“想必你們家也應該收到皇上的旨意了?”
徐子佩輕聲道:“回娘娘的話,是。”
“你不用緊張,今天讓你進宮,是為著九皇子的大婚在你和景諶之前,擔心你因此有什麼壓力,所以才特意安撫你一聲。”喬虞笑道,“女子一生最自在的時光就是在閨閣中的日子,本宮雖沒有女兒,但像你這樣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朝要嫁出去,想想也知道父母該如何舍不得。”
徐子佩微微紅了眼眶,又有些羞赧:“娘娘您過譽了,八皇子是天之驕子、人品貴重,臣女擔心自己不能相配。”
喬虞微微搖頭:“你們尚且沒有相處過,怎麼知道相不相配?既然皇上賜了旨意,說明你們天生便有這夫妻緣分,好好珍惜就是。”她語調輕柔著緩緩說,“景諶那孩子,因著年紀小,從小被皇上和本宮寵壞了,瞧著還不如你穩重,若是以後他有什麼給你受氣的,萬不能自己忍著,直接與他說,或者跟本宮說都可以。”
徐子佩忍不住心頭的驚訝,抬眸看向她,喃喃道:“娘娘……”
“本宮見你就知道你之前受父母寵愛,被教養得十分出色,總不能讓你嫁過來卻是受苦的。”
徐子佩對上喬虞的目光,瀅瀅泛波宛若春風拂過的清潭水麵,粼粼的光芒顧盼間仿佛要投射到人心裡去,她怔了一瞬,沒想到文宣夫人這樣清豔嬌柔,更難得一顰一笑間,神態的靈動親和,完全看不出是已經生育了八皇子這麼大孩子的婦人。
怪不得盛寵多年未減,就是她見著也忍不住心生喜歡。
喬虞瞧著小姑娘紅彤彤的臉頰,眼底的笑意愈深,熱情地將她留下來用了午膳才走。
眼看宮門落鑰的時辰就到了,夏槐將徐子佩送出宮,南書笑著開口:“主子,您好像對這位徐小姐十分滿意?”
喬虞抿了一口茶:“這回真該好好謝謝皇上了。”可以看出挑的人選是用了心思。
“皇上對八皇子看重著呢,等日後八皇子上了朝堂,有皇上在,您也可以放心了。”
喬虞淡淡道:“比起另幾個皇子,景諶沒有得力的母家照看,偶爾受些委屈也是應該的。”
這是劣勢,說不定也是優勢。
“罷了,你去打聽打聽,晚上皇上歇在哪兒?要是不來的話,就傳晚膳,我早些歇了吧。”
南書輕快道:“這幾日皇上連著都是來靈犀宮的,晚上大概也不例外,況且您不是剛剛見了徐家小姐麼?想來皇上也好奇著呢。”
喬虞失笑:“也是,我倒忘了,這也是他兒媳婦來著。”
天色剛暗,皇帝就過來了,果然問起了徐子佩,不過沒有提及才貌性情之類的,隻問喬虞滿不滿意。
喬虞玩笑道:“要是我說不滿意,你還打算把發出去的聖旨再收回來不成?”
皇帝不以為然:“你要是覺著徐氏照顧不好景諶,就再賜幾個侍妾過去,也不是什麼大事。”
喬虞和景諶都不要側妃,皇帝隻以為他們是有意避讓皇後和九皇子,讚賞之餘頗有幾分想要補償的意思。
喬虞無語地戳了戳他的肩:“人家小兩口好好的,您非多添幾個人進去,再好的感情也得被撞散了。”
皇帝無奈地看她:“朕不也是擔心景諶出宮後身邊的人照顧不周。”
“那也得大婚看實際情況再說啊,我說啊,您這就是杞人憂天。”
皇帝微微眯起眼,“虞兒說朕什麼?”
“……是關懷備至,”喬虞訕笑著說,“對了,九皇子的大婚禮在哪一日來著?”
皇帝戲謔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話題接下去:“不晚了,就十日之後。”
“拿我是不是該送賀禮過去?”
“你是長輩,”皇帝失笑道,“小九送你還差不多。”
喬虞撇撇嘴:“那見麵禮總是要的吧?九皇子跟景諶年齡相近,這麼些年我也是看著他長大的。”她眉間微蹙,悵然著道,“時間過得真快啊。”
九皇子的大婚舉辦的甚是隆重,比起他前頭幾個哥哥更要奢華,有皇後挺著肚子處處審看,工部禮部一點都不敢怠慢,聽說九皇子府上大氣輝煌、精美奢貴,令人讚歎不已。
皇後一來對九皇子有愧疚之心,二來也有心打壓文宣夫人及八皇子,甚至還修書一封出宮,讓王家按著她的要求監管皇子府的修造,務必要滿足她的預想才好。
隻是九皇子眼下到底是皇子,既沒有實權在身,又沒獲封爵位,一眼望去,就可見皇子府上逾矩之處不少。
不過皇上都沒表態,眾人自然也裝聾作啞,礙於皇後和王家,紛紛提著賀禮上門慶祝九皇子的大婚。
喬虞出不了宮門,湊不成熱鬨,索性便早早歇下了,第二天又是請安的日子,正好趕上九皇子小夫婦進宮給帝後見禮。
九皇子妃是皇後的親侄女,故而即使不是她原來看重的陸氏女,皇後也沒有顯露出一絲勉強,和顏悅色,望著九皇子夫妻的眼神十分慈愛。
“隻要你們二人日後伉儷情深,舉案齊眉,本宮就放心了。”
今天來的不僅僅是後宮的嬪妃娘娘們,連著幾位皇子和皇子妃,以及尚未出嫁的四公主和五公主都在。
喬虞事不關己地坐在一邊,目光輕飄飄地從幾對夫妻身上一一掃過,二皇子妃頗有長嫂風範,膝下隻有一對雙胞胎女兒,不過二皇子對她敬重,即使內宅側妃生下了庶長子,正妃的位置依舊做得穩穩的。
相比起她,同年嫁給三皇子的安氏就有些黯淡了,本就是庶女出身,氣質禮儀在眾皇子妃中落了下風,再加上安首輔年老致仕,安家更加沒了倚仗,連帶著出嫁女也氣弱了起來。
她身邊的五皇子妃雖然出身不高,但一直揚著笑臉,親切熱情地看著殿中九皇子夫婦,時不時說上幾句湊趣的話,伶俐圓滑的性子惹得皇後看著她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再後邊的六皇子妃和七皇子妃沉默低調的坐在一邊,偶爾不經意對上了眼,莞爾頷首,相視一笑,算是打過招呼了。
喬虞一溜煙看過來,不由好笑,就這麼一家子人,卻也是眾生眾相,各有不同。
九皇子大婚後沒到一個月,皇後這胎便要生了。
大約是皇後有孕以來小心護養的緣故,比先前生九皇子的時候順當了許多,初陽朝升,天際剛剛顯露出一縷晨曦,大周第二位嫡公主便呱呱落地,足有七斤重,隻聽那出聲時候的哭聲,就知道這孩子是個健康的。
可惜皇後盼著再生下個嫡子的事兒在後宮中不是秘密了,六公主一出生,坤寧宮上下都怔愣了一瞬,實在是之前都以為皇後懷得是個嫡子,來不及高興,就先是失望和擔心,行事間也小心翼翼,生怕惹得皇後遷怒。
皇後到底年齡不小了,生下六公主後便昏睡了過去,眾人等不到她的反應,卻能看見皇上對這個剛得來的女兒十分喜愛,不僅親手抱著哄了六公主一會兒,還當場賜下了名諱,為一個“沁”字。
這麼一來,暗自嘲笑皇後的人也失了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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