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我要他哭!(已補完)(1 / 2)

他不是假卑微 高彆 10939 字 3個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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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

男人用著“澗君”的臉, 手腕上的血淌下,順著指尖滴落。

他微笑,禮貌又真誠地道歉。

【我沒有資格了。】他對安哥拉·曼紐道, 很失落地,【……我沒有資格了。】

安哥拉·曼紐靜靜聽著。

【失憶以來,我睜開眼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噠宰,牽引我融入這個陌生社會的是噠宰, 陪伴我最多的人是噠宰, 我最重視的人……也是噠宰。

這麼多天來,哪怕我的麵孔已經變成不堪入目的詭異虛無, 我也知道,噠宰隻是一時認不出我, 噠宰他……隻是很害怕。】

【但就算我不是織田作,我和噠宰之間的一切過往從沒有作假,我對他袒露的一切感情, 也從不作假。

我一直心懷自信——在噠宰心中, 我占據著他無法否認的地位。不是以織田作之助的身份, 也不是以織田作的臉, 隻是單單的……我這個人。】

【從我失憶開始,我就以為我是織田作。

我對他是真的,他對我也是真的。

我從來真心相待,就算我忽然不是織田作了, 我還是我, 從未隱瞞, 也從未懷著謊言靠近他——】

【我沒有錯。】

【我不是噠宰以為的織田作, 我長了一張詭異虛無的臉, 但我沒有錯。】他重複。

【我沒有錯, 所以我有資格、我有底氣、我有權力,我可以堂堂正正地質問噠宰,向他索取我理應得到的身為友人的回饋。】

【因為噠宰在呼救,所以我一直在這裡,等待他,陪伴他,努力把他從水底拉到岸上。】

【等噠宰回到了岸上,我要給他看我的傷口,給他看他在水裡掙紮時,驚亂間在我身上抓下的道道指痕。

我要給他看,我要讓他知道——

看,為了救你,我傷得多重。

我要他為我難過、為我傷心、為我落淚,然後整個人抱著我,毫無芥蒂地依偎著我,柔弱地大哭。

再無從否決地承認——原來他抱著的這個人,真的已經在他的心中那麼重要、那麼重要。】

【最後,我要他撇開織田作之助的標簽,把我這個人、僅僅是我這個人,烙進他的心口——烙進他心口最最隱秘、最最柔軟的地方。】

【因為我已經把他烙進了心底最隱秘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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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哥拉·曼紐:【你要讓他……哭?】

他沒聽錯吧,這個人真的沒被調包?

安哥拉·曼紐難以言喻:【我還以為就算有太宰治醒悟過來的一天,你也會想儘辦法寬慰他,減輕他因後悔而生的自我譴責。】

在安哥拉·曼紐的認知中,男人屬於那種猝不及防被最信任的人從背後抽上一鞭子,被抽得血肉綻開、深可見骨,也要轉過身來,摸摸對方的手,給人遞上一塊帕子,說一聲“彆擔心”的人。

像是生怕對方因抽了他一鞭,而內心痛苦。

這樣一個不可理喻的笨蛋。

這個不可理喻的笨蛋,世間一切在他眼中都是閃閃發光的美麗,頑石能被他看出星星,淤泥能被他看出鮮花,美醜好惡萬般種種,都是可高聲歡頌的讚歌。

這樣一個人,天生與惡毒絕緣,不知仇恨為何物。

結果這個笨蛋現在卻說:我要把他拉回岸上,我要他後悔,我要他哭。

在安哥拉·曼紐所見的男人記憶中,男人從未有過一次這樣的發言。

仿佛惡意、近乎報複的發言。

是惡意嗎?

是報複嗎?

——不。

對他而言,這恰恰是最坦誠的親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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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叫“越是親近的人,就越是可以毫無顧忌地發脾氣”。

在男人從前停留過的那些世界,他從來是給予大於得到,不……該說他真的有得到什麼嗎?應該是一直在失去。

——他不覺得自己在失去。

——是嘛,從始至終就什麼都沒有的人,自然發現不了,他總是在失去。

安哥拉·曼紐想道。

男人在過去數不清次的流浪中,在各個世界輾轉,每一次都是單程票。

他一直知道——

“我與他們短暫相遇,又終將永久分彆”。

仔細想想,他每在世界結束後主動暴露身份,說到底,隻是想打個招呼呀。

“你好,和你相處這麼久的人,一直是我。”

“對不起,騙了你。”

“我想和你打個招呼,讓你知道一下,你曾經認識的人裡,有我這麼個人。”

“我要離開了,以後再也見不了了,可以……不要用‘他’的名字,隻是對著我,真正叫我一次嗎?”

……因為從沒有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機會,也就沒想過,他自己要叫什麼“名字”。

他想要祈求的一個擁抱,就真的隻是“一個擁抱”而已。

就算真的有哪個世界的哪個誰,願意接納他、看到他,又怎樣呢?

他就要離開了。

抱一抱後,又要很快被放開。

他又將獨身遠行,一人麵對風暴血雨。

無人隨行,無人了解。

——終究什麼也得不到。

一句“你好”,一個“擁抱”,什麼也給不了他。

偏偏這些本就沒法讓他得到什麼的,還是他在過去的無數年月中苦苦祈求——

卻誰也不肯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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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安哥拉·曼紐卻聽他說“我要”。

——這回不同啊。

一個全然失憶的他,恰恰好遇到一個站在懸崖邊上,搖搖欲墜的太宰治。

他是在懸崖邊上拉住了太宰治,又何嘗不是太宰治,把他拉進了這個世界?

大膽地追求自己的所想,大膽地想要獲取更多、更多。

——“我要他為我難過、為我傷心、為我落淚,然後整個人抱著我,毫無芥蒂地依偎著我,柔弱地大哭。

再無從否決地承認——原來他抱著的這個人,真的已經在他的心中那麼重要、那麼重要。”

——失憶的他原來是這樣的。

安哥拉·曼紐恍然大悟。

極富占有欲,又如此相信自己值得被愛。

或者說,沒有經曆一切的最初的他,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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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是一座孤島,普通人的孤島是一頂頂小帳篷,有人在外麵路過,隔著帳篷談幾句,就可以拉開帳篷上那層薄薄的門簾布,歡迎對方來到自己的世界。

而他呢……是一堵堵高牆層層包圍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