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沸11(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1778 字 3個月前

陳嶺抓緊了肩上的背包帶子, 指尖往後探索,摸出一張符紙。

可就在他試圖引燃符紙, 一看究竟的時候, 聲音停了。

他不確定上麵的村民到底知不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麼, 隻聽見黑衣老人扯著嗓子費勁兒喊道:“你愣著做什麼,快把東西放好!”

陳嶺轉頭看向背後的黑暗。

深沉的色彩將一切都覆蓋得嚴嚴實實,哪怕是他手邊甬道上那些凹凸不平的泥土壁壘也無法看清丁點。

“有人嗎?”他低聲問了一句。

哐當。

類似鎖鏈碰撞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嶺皺了皺眉, 定定的看著前方,手伸進籃子裡, 將那隻小小的乳羊拎出來,放到黑衣老人指定的位置。

隨著牲畜的身體落地, 鎖鏈聲驟然增大,急促, 迫切, 像是饑餓太久的野獸急於馬上享受久違的珍饈美食,

森寒的空氣夾裹著尖銳,衝撞而來。

陳嶺抬手擋住半張臉, 露出眼睛想要一看究竟, 腰上的繩子好死不死地突然將他拉了上去。

就在他脫離甬道的瞬間,鎖鏈聲變得嘈雜, 仿佛許多條鎖鏈一起被什麼拖拽著從地上摩擦而過。

站穩的第一時間, 他想回頭往下看,一個村民眼疾手快,將石板蓋了回去。

黑衣老人單腳踩在石板上, 側耳聽著什麼,片刻後,他抬頭看向陳嶺:“小兄弟,剛剛辛苦了。”

陳嶺說不辛苦,他不打算跟這些愚昧的村民打太極,直接說了自己在下方聽見的聲音。

他問:“那是什麼?”

黑衣老人說:“那是黃神的使者,也是他的奴役。”

“所以他們是來幫黃父鬼拿祭品的?”陳嶺一頓,又說,“或者是替他開道的?”

“我說了,你這麼稱呼黃神是大不敬!是要遭怪罪的!”黑衣老人被觸及雷點,當場就炸了,凶狠的瞪著眼睛說,“另外,你們不能現在就離開。”

吳偉偉喊道:“憑什麼!說好了祭祀完畢就讓我們走。”

黑衣老人冷笑一聲:“因為我們村子裡的人丟了,萬一她就躲在你們車上,偷偷跟著你們離開了怎麼辦?”

陳嶺倒沒什麼好怕的,唯一擔心都是金玉會被人發現。

可眼下並不是發生衝突的好時機,他狀似躊躇地思考好一陣:“好吧,但天黑之前我們必須走。否則會館那邊一定會派人找過來……到時候,事情可能就不那麼好收場了。”

黑衣老人也不想事情鬨大,而且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好幾個小時,他還不信了,他們這多人還找不出一個小姑娘!

“行。”他說,“天黑之前就放你們走。”

未免祠堂裡的人逃跑,臨走前他們將祠堂的大門鎖好,並派了兩個人在外麵守著。

吳偉偉看著如同牢籠的祠堂,心裡煩躁:“陳哥,到時候我們怎麼把金玉弄走?”

“仇助理一定會把我們也在會館的事告訴江先生,等他到了卻找不見人,一定會打電話,若是電話也打不通,應該會派人出來找……”陳嶺將目光投向江域,再不濟還能把希望寄托在老祖宗身上,讓他溜出去求援。

隻是到那時候,求的就不是江盛行而是警察了。

有計劃就好,吳偉偉最怕的就是沒頭蒼蠅似的亂撞。心裡有了底,他的心思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彆的事上。

吳偉偉問:“陳哥,你剛剛在下麵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們沒聽到?!”陳嶺錯愕。

吳偉偉搖頭:“沒有。”

江域:“聽到了,是鎖鏈的撞擊聲。”

吳偉偉啊了一聲,徹底懵逼:“那我怎麼聽不到到!”

“的確是鎖鏈聲。”金玉的聲音從桌子下麵傳來。

她費勁吧啦地從桌子橫梁上放下手腳,跪趴在地上一點點地挪出來。

短暫的緩和後,她扶著供桌站了起來,“那下麵不知道藏著什麼,每次祭祀總能聽見哐當哐當的脆響聲。”

陳嶺轉身走過去,問:“你也下去過?”

“沒有,是我哥哥下去過……”金玉說著說著眉眼耷拉下去,十指攥在手裡,骨節泛出白色,“他說,說那下麵藏著怪物……臉色蒼白的,張著血盆大口的怪物。他們被鎖鏈扣住,會像狗一樣從甬道深處爬上來,然後趴在黑漆漆的地底下吃那些新鮮宰殺的牲畜……”

“不對。”陳嶺忽然打斷,“你所描述的形象和黃父鬼有出入。”

金玉張了張嘴,“我,我不知道,這些都是我哥哥跟我說的。”

“以生肉和鮮血為食,養出來的東西勢必凶惡嗜血。”江域平靜的聲音響起,“下麵的並非黃父鬼,而是鬼。他們在飼鬼。”

陳嶺仰頭問:“那鎖鏈是什麼情況,為了控製住惡鬼嗎?”

江域看著那張滿是求知欲的臉,冷冷吐出三個字:“自己想。”

陳嶺哦了一聲,還真低下頭仔細思索起來。

如果是普通的鎖鏈想要鎖住鬼怪,操控鎖鏈的人就一定不是普通人。

要麼是術士,要麼是黃父鬼。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將鬼物養起來得目的,要麼用來驅使,要麼用來祭煉,要麼…

陳嶺忽然道:“傳聞黃父鬼可吞噬鬼怪,這是真的麼?”

江域頷首:“以鬼為食,以露為漿。”

陳嶺默了默,心說黃父鬼不會這麼新潮吧,還懂得囤食呢。

江域看他一眼:“想到什麼了?”

“如果那些被鎖鏈扣住的真是鬼的話……”陳嶺覺得有點荒唐,“難道他們是黃父鬼為自己囤積的食物嗎?定期讓鬼怪沾食鮮血鮮肉,激發他們的戾氣,這樣吃起來會更美味?”

吳偉偉:“好變態啊。”

陳嶺深有同感,何止變態,光是想想就好重口。

江域沒說是與不是,看向說完話後一直低著頭的金玉:“你哥哥呢?”

“哥哥……”金玉邊聽他們說話邊思索,突然聽人問起自己的哥哥渾身一震,抬起頭來,眼眶裡積滿了淚水,“哥哥他死了,被當成祭品,獻給了那個怪物……”

陳嶺不想戳人傷疤,但村子裡的秘密必須解開。

他從背包裡拿出一包紙巾塞給她,聲音放柔幾分:“先擦擦眼淚吧。”等對方擦得差多了,他問,“方便透露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嗎,你哥哥怎麼會告訴你這些的?”

金玉也想這個地方早點被毀掉,讓醜惡的陋習早點灰飛煙滅。

她抽泣幾聲,閉著眼睛深吸口氣。

情緒穩定後,她緩緩說道:“今天,本來該是由我先去放祭品的,這是村子裡的規矩。放完祭品的第二天清早,就是人祭。我哥哥當初就是在頭一天被逼著下去放祭品,無意中看見那些惡心的東西的。”

“那天天氣很壞,黑雲沉甸甸的懸在天上,天要塌了似的。可是村民們很興奮,因為又到了當月的農曆十八。那時候村子裡已經沒有多少年輕人了,老人們當天中午便聚在村中央的古井前斬殺牲畜,然後逼著我哥哥把東西放到祠堂下去。”

金玉捏著已經被淚水沾濕的紙巾,語氣中帶著仇恨:“可是後來……後來出了意外,拉拽哥哥的繩子不知道為什麼斷了,他在被往回拉的途中,突然掉了下去……”

從地麵道甬道底部足有五六米深,從半中央摔下去可不是鬨著玩兒的,好在,當時底部有新放置的祭品。

那些血糊糊的肉,為金玉哥哥帶來一些緩衝,才使得他沒有傷到腿腳。

他弓著腰背,勉強扶著牆壁站起來,還沒來得及做其他動作,便聽見鎖鏈拖拽的聲音,哐當,哐當,從稀稀拉拉到急促,從單一到嘈雜。

那時候的他雖然害怕,知道村子裡那些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小的朋友們,會在放下祭品的第二天清早永遠的離開這個世界,但他也是欣然的。

村子裡的老人們都說,下來為黃神獻祭後,村子就能風調雨順,村民能健康長壽,那些每月十九都會出來鬨騰的惡鬼,也會被吃飽喝足的黃神鎮壓住……金玉哥哥對未知的存在感到懼怕,卻又為自己能為村裡做貢獻而驕傲。

就在他心情複雜,情緒交錯之際,鎖鏈聲已經越來越近,最後停在了距離他最近的黑暗中。

黑暗中像是藏什麼,明明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有可怕的視線正定格在自己臉上。

金玉哥哥的心開始亂跳,開始不知所措,他的思維被名為恐懼的東西主宰,在敏銳的感知到生命受到威脅後,他本能的發出了叫喊!

救命,救命!快拉我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