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沸19(1 / 2)

遷墳大隊 朝邶 14088 字 4個月前

青曇子的嘴裡不停地溢出鮮血, 紙人接二連三被毀對他造成的反噬不小, 尤其是最後一個, 反噬襲來的瞬間, 他感到自己的壽命瞬間被折去了一半!

肩上的鉤子滾燙, 鎖骨仿佛要從身體上撕裂出去。

他大喘一口, 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 用力插|入地麵。

江域輕笑一聲,手腕轉動,鐵鏈在手腕上繞了一圈, 細長有力的五指攥住鎖鏈猛地一拉——

“啊!”的一聲慘叫從青曇子嘴裡溢出。

再也顧不得匕首, 轉而抓住鎖鏈往自己的方向拖拽, 以減緩對方拉力給自己造成的痛苦。

可那人的力氣太大了,他根本無法抗衡,隻聽見哢嚓一聲, 鎖骨被鉤子帶了出去,刺穿了皮|肉, 支棱在空氣中。

彆說是當事人了,就連陳嶺看了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太狠了,但也是青曇子活該。那些魂魄被他鎖著封在瓷罐中也不知道遭了多久的折磨, 今天這點程度於他來說算輕的了。

青曇子的身體被一路拖行至兩人麵前, 他睜開眼, 先是陰狠地瞪了江域一眼,轉而才將視線投放到陳嶺身上。

他咬牙切齒,牙縫間是鮮紅的血, “是我小瞧了你!”

陳嶺垂眼看著他:“你師弟自食惡果,管我什麼事?”

師弟幾乎是青曇子親手帶大的,情同手足,得知噩耗的那一瞬間,心口疼得猶如開胸剜肉。

他怎麼也想不到,兄弟二人分開不過十幾天,師弟竟然會命喪在一個毫無名氣的小年輕手中!

青曇子眼中仇恨的情緒越發濃烈,啐了口帶血的唾沫,厲聲道:“如若不是你多管閒事,他何須喪命?!”

他撐著地麵費勁兒的坐起來,一隻手悄然伸向背後,臉上依舊是憤恨的表情,“我師弟拿錢辦事,替人消|災解難,他王家事後也不是不給冥婚選定的人金錢補償,你自予正義,非要橫插一腳,死了的人拿不到補償,活著的人白白喪命!這都是你乾的好事!”

陳嶺被他一番言論驚呆了,這是什麼狗屁邏輯!

“人命是天給的,生死是地府定的,什麼時候輪到你們做主了。”陳嶺眉頭稍皺,意識到什麼,抓著江域側身躲開。

一根黑色的銀針從青曇子手裡飛射而來。

銀針沒有刺中目標,被江域兩根手指夾在了指尖,他眼神一沉,聲音冷冽:“是屍毒。”

屍毒是陰邪極重的東西,一旦沾染,輕則臥床不起,渾身發軟,陽氣大挫,重則暴斃。

男人捏著銀針忽然輕笑了一聲,單手摁住青曇子的頭部,將銀針直接刺進了對方的一隻眼睛。

那隻眼睛頃刻間滲出鮮血,藏在眼球中的毛細血管顯露出來,並由紅色變為了黑色。

江域鬆開手,手中鎖鏈一提,將人從地上拉起來,強迫他看向被陰氣攥住的那六隻厲鬼。

每一個厲鬼身上,都散發著森森黑氣,張牙舞爪的,無聲地訴說著他們的痛苦和怨恨。不知道為什麼,青曇子在這一刻,忽然感覺到,那些怨恨仿佛是衝著他來的!

“我替你暫開了法眼,可視一切因果。”

那聲音冰冷如萬年冰川,冷冽的語調中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和令人無法反抗的威壓。

青曇子心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正尋思著要怎麼逃跑,忽然感覺鎖骨上的鐵鉤子鬆懈了。

耳邊哐當一聲,鐵鉤子連帶著鎖鏈一起被撤走了。

他來不及多想,第一反應就是迅速離開這裡。然而他並不知道,就在同一時間,江域解除了對六隻厲鬼的桎梏,輕易斬斷能控製他們的鎖鏈。

就在青曇子起身試圖逃跑的時候,腹腔中的器官突然劇烈抽痛。

他驚懼地看向江域和陳嶺,難以置信他們如何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切斷了他對厲鬼的控製!

成倍的反噬在青曇子的身體中作用起來,他甚至聽見了自己肝膽破裂的聲音。

無數的鮮血從他口中噴湧而出,透過那雙被屍毒沾染過的眼睛,他看見厲鬼身上纏繞的因果,每一個因都出自於他的手,而每一個果,都由一根黑色的線條牽連,儘數纏繞在自己身上。

青曇子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險,按住肩頭的傷,飛快的跑動起來。

六隻厲鬼跑得比他更快,頃刻間追上去,纏繞在他的周身。

那一張張醜陋血腥的臉,膏藥一樣死死黏在他身上,其中一隻竟然鑽進了他的嘴裡,乾枯的頭發被拚命擠入他的嗓子眼,引起一陣痛苦的乾嘔。

陳嶺看的頭皮發麻,其餘五隻厲鬼也沒閒著,一隻貫穿了青曇子的肚子,其餘兩隻則用指甲剖開了他的胸口,一起用尖尖的指甲戳著裡麵跳動的心臟,還有兩隻報複似的,用牙齒撕扯他身上肉。

青曇子已經痛得麻木,身體上所遭受到的每一分折磨,都清晰地刻在他的腦子裡。

他感覺自己忽然成了旁觀者,眼前上演的是一場毫無招架之力的屠殺。

江域意念一動,由他身體裡散出去強大陰氣將抓到的三隻黃父鬼給帶了過來。

黃父鬼們瑟瑟發抖,其中那隻最大的腿上的肉已經徹底沒了,隻剩下兩條硬生生的腿骨。

邪道跟黃父鬼被放在一塊兒可不是為了開會聊天的,陳嶺猜,老祖宗這是要他們對峙,直接踢一腳那個大的:“你就是始祖?”

黃父鬼凶狠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冷眼看著自己的江域,屈辱的嗯了一聲。

陳嶺看向江域:“你問還是我問?”

江域:“你問。”

他走到一邊,打了個響指那些厲鬼就停了下來,他們沒有離開青曇子的身體,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貼著他,讓他無時無刻都體會到最深刻的恐懼。

陳嶺得到了審問權,立刻問起來:“那邊的中年人,你認識嗎?”

黃父鬼看了青曇子一眼,因為嘴裡被符紙燒爛,他說話含糊不清:“認識。”

陳嶺點頭:“是誰讓你在村子裡裝神弄鬼的?”

“是青曇子。”黃父鬼的話一落,陳嶺就罵了句你撒謊。

他說:“幾十年前村裡大火的時候,青曇子還沒出生呢。說,到底是誰讓你將燒死之人的魂魄用鎖鏈鎖起來的?”

“不知道。”黃父鬼說完就挨了一鞭子,疼得哇哇直叫。

陳嶺再問:“到底是誰。”

誰知道黃父鬼的答案竟然還是那三個字。

陳嶺看了眼不遠處的青曇子,見他也在關注著這邊。

頓了頓,他繼續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要求村子裡向你獻祭活人的。”

“不記得了……”黃父鬼想敷衍了事,卻又被狠狠抽了一鞭子,隻好老實答道,“兩百年前。”

黃父鬼那雙鼓出來的畸形的眼睛浸染上了淚光,用被灼燒過的嗓子,嘶啞的叫道:“我不是自願的,是有人叫我那麼乾的,活祭,牲祭,飼鬼,還有降生新的黃父鬼,這些都是有人讓我乾的!”

兩百年前……這時間太過久遠,根本無法追溯。

唯一能確定的是,對方肯定不是人了。

如果是鬼物,那他一定有很強的意誌力,沒有遭到自身仇怨,和外部世界的影響,自始至終都保留著自己最完整的意誌。

這對於一個遊蕩於世間的鬼物來說,是很難做到的。

可如果不是鬼,那就可能是僵屍。

僵屍中能說話,還有自我意識的,至少得在毛屍以上,不包括毛屍。因為毛屍思維單一,不具備布局的資質。

再下來是醒屍。

醒屍能言善道,思維與常人無異,無需睡覺,但白晝與夜間的樣貌會有所差異。

醒屍之後還有石屍。

石屍是邪道高人在壽數已儘,臨死之前,服下可封閉筋脈的藥物。這種藥物可使心臟不再跳動,血液不再跳動,唯有大腦還有意識,可感知外部環境。

以這樣的狀態打坐,被稱為石化期。

石化期滿十年後,功力可大增,壽數延長,整個人可以說是脫胎換骨。這一種“屍”與尋常意義的不一樣,人是從瀕死狀態直接過渡到了“活”。

而非普通僵屍那樣由死到“生”。

陳嶺斂下腦子裡的各種想法,看了江域一眼,問黃父鬼:“既然沒見過,他又是怎麼向你下達命令的?”

“我能聽見他說話……”黃父鬼想起對方的可怕,瑟瑟發抖,“他無處不在,有時候離得很遠,有時候又離的很近,近到就在我身邊,我的耳邊,我的腦子裡……”

陳嶺走到青曇子麵前,那些黏在青曇子身上的鬼物一見到他就露出貪婪地神色,好似他是一盤熱騰騰的佳肴。

江域被那些覬覦的眼神激怒,身上氣勢驟起,霎時間,六隻厲鬼全都低下了頭,再不敢多看陳嶺一眼。

陳嶺這才蹲下,對躺在地上的青曇子說:“你是不是也沒見過他的真麵目?”

“無可奉告。”青曇子的嘴很硬,饒是周身劇痛無比,神魂具蕩,依舊什麼都不肯說。

再次被厲鬼一番撕咬後,他陰森森的笑起來,笑聲充斥在周圍,帶著放肆和快意。

他停下來,目不轉睛地盯著陳嶺的眼睛:“你的命我拿不到,總有人能拿到,我師弟的仇自然有人替我報!”

青曇子語畢,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盅。

蠱隻有巴掌大小,他單手推開蓋子,仰頭將裡麵的東西倒進嘴裡。那東西沿著他的舌根迅速滑下去,瞬息之間咬破了他的喉管。

江域迅速做出反應,一把掐住他的喉嚨,另一隻手伸進青曇子的嘴裡。

鮮血的潤滑作用,讓那東西的滑動的速度加快,眨眼之間就進入了胃部。

陳嶺看見,青曇子的胃部有一個小小的細長的東西在蠕動,而他的身體也在劇烈的抽搐,嘴裡不停溢出鮮血和泡沫一樣的物質。

仔細一聽,內裡還有窸窸窣窣的,類似於被啃食的聲音。

江域從青曇子嘴裡拿出手指,單手解印,另一隻手自上而下點過自胸口往下的幾個穴位,那東西立刻停了下來。

……可惜,青曇子還是死了。

他的眼睛睜得很大,直勾勾的盯著樹枝縫隙間的暗色天空,明明已經永遠失去了意識,陳嶺依舊能感覺到他眼睛裡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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