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鼐(六十六)(1 / 2)

厲先生笑的有些不懷好意,“東翁,咱們要不要給其他幾家透漏點兒風聲?”

賈敬聽了,臉上也露出來相似的笑容。但他並沒有直接開口,而是轉頭詢問了幕僚裡的領頭羊孫先生,“不知孫先生意下如何?”

孫先生捋了捋胡須,讚賞地看了厲先生一眼,說:“友三曆來智計百出,想來必有後招。”

友三是厲先生的字,孫先生這樣說,就是讚同的意思了。

販鹽本是巨利,這麼一大塊兒肥肉吊在那兒,不知有多少人垂涎。

薛端也曾想借助自家皇商的招牌,在這塊兒肥肉上咬下一口來。再不濟,分一碗湯也行。

可是,他幾番試探,卻都無功而返。

可想而知,能入鹽商這一行,站穩腳跟兒並做大的,沒有一個是傻子。

郭家與黃家之所以能穩住其他幾個家族,自己卻暗地裡拋售私鹽,減少損失,也不過是仗著兩家的家主輩分高,德高望重罷了。

若是其他幾家得知,這兩家利用他們的尊重和信任,踩著他們為減少風險和損失……

嗬嗬噠,不用多說,那就是一場精彩絕倫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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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巡鹽禦史衙門,林如海也在和手底下的兩個幕僚議事。

“各府衙的人都還安分嗎?”

吳先生道:“有您和賈大人先後打過招呼,明麵上是沒什麼,隻是暗地裡嘛……”

他搖了搖頭,接著說:“這些鹽商已經在江南紮了根,整個江南上上下下的官員,又有幾個沒有收他們的孝敬?”

這是事實。

不說彆人,就是林如海,他的後院裡,如今還安置著兩個鹽商家裡的乾女兒呢。

這些女子,說是乾女兒,其實就是買來的瘦馬。她們在被鹽商送給大人物做妾的時候,都會帶著豐厚的嫁妝。

當然了,這時的律法,妾室無私產。那些被她們帶來的嫁妝什麼的,其實就是鹽商們孝敬給官員們的。

是個人,他都有喜好。而這些喜好,稍加引導,就能變成他們的弱點。

這世上的人,最逃不過的有四樣:錢、權、名、色。

從對人的吸引力上來說,這四樣排名不分先後。

但如果得到了“權”,那“錢”和“色”就將變得唾手可得。

隻是,隻要利用“權”去謀取“錢”和“色”,都是在冒著損失“名”的風險。

因此,到了關鍵時刻,就要看這個人對“名”的在意有多深了。

當然了,以上都是理想狀態下的分析。

而事實上,人活在這個世上,就不得不對世俗做出妥協。

你想要生活得自在,要麼就高潔到常人難以企及的程度,讓人不敢褻瀆;要麼就得和光同塵,讓人不會排斥你。

做到前者,實在太難,古往今來總共也沒幾個。

於是,後者,就成了世人的首選。

這一點兒,林如海不能免俗,大多數官員也都不能免俗。

這倒不是說他們就不心懷天下,不想為百姓謀福了。

他們隻是在這之前,選擇了先保全自己。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林如海自被聖人點了巡鹽禦史的缺兒,就一直致力於在聖人和江南官場之間尋找平衡。

一方麵,他得壓製住江南官場往鹽利上伸的手,讓他們彆太過分;另一方麵,他還得控製著力道,該睜隻眼閉隻眼的時候,就不能把兩隻眼睛都睜大。

說白了,就是鹽稅要交足了聖人心裡的那個量,卻又不能斷絕了旁人的財路。

而在這期間,他自己也不免要和光同塵一下,收下那些大小鹽商們的孝敬,讓他們放心。

他後院那兩個瘦馬,就是在赴鹽商們設的宴的時候,帶回來的。

而像這樣的瘦馬,絕對不止他家裡有。

可以說,整個江南官場,但凡有點兒份量的官員,家裡都有鹽商們獻上的乾女兒。隻是品相有高有低罷了。

鹽商們就是靠著“財”與“色”這兩樣,在江南之地織成了一張網,把所有有權有勢的人都網羅其間。

利益一天不絕,這張網就一天不破。

林如海在這網中掙紮數載,已有心力交瘁之感。

這巡鹽禦史再是肥缺兒,他也不想再做了。

可是,聖人那裡卻遲遲沒有可以代替他的人。

原本,他以為善於理財的史鼐會是這個人選。

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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