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5(2 / 2)

就在這時,梁帆推開門:“不好意思,這邊找陳月洲有點事。”

“知道了。”陳月洲立刻灰溜溜地離開。

出了酒店,梁帆將陳月洲帶到酒店中庭的小花園,將一個紙袋給他:“你讓端琰托我買的東西,給。”

“謝了。”陳月洲將袋子裝進口袋裡,正打算回去,梁帆拉住了他。

“聊聊吧,你還想回去被她罵嗎?她冷靜一下,你也冷靜一下。”梁帆指了指一旁的長椅。

兩人在椅子上坐下,梁帆笑著望天:“其實你沒必要懟她,你看我從一開始她說什麼我都是笑笑,我是做服務行業的,這樣的人見多了,沒必要懟,為什麼給自己惹事?”

“我隻是覺得很丟人。”陳月洲道。“我大概知道她想證明什麼,但是她越是這麼做,我越是覺得丟人。”

“她不就是女孩子常見的公主病嗎?”梁帆笑笑,“你是不知道,做旅遊行業,這公主病和王子病太多了……”

“公主病?”陳月洲苦笑,“一個一生那麼慘的人,上天哪兒給她機會得公主病?”

說到這裡,陳月洲像是有些恍然大悟般道:“我以前總在想,為什麼有些女人明明以前在自己家鄉的時候,又是吃窩窩頭、又是被欺負、又是不受爹媽待見、又是沒錢交學費……等到了北川上大學,忽然有一天就得了公主病?”

梁帆:“為什麼?”

陳月洲道:“現在想來,就像我剛才說的,大家總認為‘貧窮命苦的人哪有資本公主病’、‘精貴著養起來的女孩就算堅強也都很嬌貴’……在這個眾人還信奉‘女孩一定要富養’、“窮養的女孩很可憐”的時代裡,又有幾個女孩願意在不想出醜的人麵前承認自己是窮養大的?既然到了新的環境裡,那為何不將遍體鱗傷的自己偽裝起來?她們害怕被人看扁、也害怕被對象輕視……於是,很多人認為自己嬌氣就能顯得自己很金貴。可是實際上她們並不知道金貴是從小培養的一種氣質,而不是後天作出來的’……”

陳月洲歎氣:“所以,現在想來梁米薇其實可能隻是覺得你是梁家人,剛才在梁家聚會上那樣受鄙視,如今既然單獨聚餐,想在你麵前顯得自己也並不是過得不如你們梁家人,她也是富養長大的……本來是為了維護自尊心,結果外人眼裡看起來絲毫沒有自尊心還很多事……”

梁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有繼續梁米薇的這個話題。

他思考了一會兒道:“我一開始做旅行行業的時候,是打算做普通的團旅的,但是跟著有經驗的前輩做了幾單後,我發現我不太習慣,知道為什麼嗎?”

陳月洲搖了搖頭。

“小時候,我爸媽告訴我:無論貧窮、富有、幼小、老去、生病或者健康,無論什麼時候,我都要保持一個本性。”梁帆道,“那就是過得特彆好的時候,彆讓自己浮起來,免得過得差的時候人飄在空中落不下去,日子更難熬;過得不好的時候,彆人自己墮落下去,因為心境不能貧窮,心境一旦貧窮了,人就會變得很醜陋。”

他道:“我媽說,她以前在日本上學的時候,有一對老夫妻,是修拉鏈的,很貧窮,每天吃的都是最最便宜的小魚罐頭拌米飯……啊,那種很低廉小魚罐頭在日本那邊價格和我們的鹹菜差不多,魚之國嘛,水產品便宜。”

陳月洲:“我不是文盲……”

梁帆接著道:“他們都不敢吃什麼水果蔬菜,但是,他們出門見人的時候,會穿一身洗得很乾淨、熨燙很整齊的襯衣,梳很乾淨利落的頭發,穿擦得乾乾淨淨的鞋子,洗乾淨自己讓身上一點味道都沒有。”

梁帆道:“我媽把這對老夫妻的故事在回國後寫進了自己的書裡,卻被出版社的人罵了,有人說:我們國家的農民工要怎麼乾淨?這兩個日本人他們還是不夠窮!你這是在嘲諷窮人!人不富裕怎麼生活優雅?

其實不是的,他們工作的時候當然不會這樣,但是工作之後的生活裡,他們即使貧窮,也想活得更加體麵。”梁帆道,“貧窮會限製我身上穿著的質量,但是不會限製我穿著的乾淨度、整齊度、清爽度和自身的品質,沒有錢買好衣服我可以拚多多九塊九包郵買一件白襯衣和一條白短褲,沒有熨鬥可以用燙水杯代替……為什麼貧窮就不能活得簡簡單單的體麵呢?”

陳月洲:“……”

“可是做了旅遊行業,接觸很多很多人後,我發現,無數人,就是連簡單的體麵都做不到。”梁帆歎氣,“倚老賣老,倚小賣小,倚弱賣弱,倚窮賣窮……但凡可以拿來為自己缺乏教養的行為洗地的,都可以拿來替自己洗地,這種人比比皆是,數不勝數。”

梁帆歎氣:“我知道梁米薇父親死得很早,我也知道她母親的大概情況,我知道她的身體不夠樂觀,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她希望彆人能看得起她……所以我從一開始我其實都不想抨擊她,我不想說任何會讓她更加難過的話,她一定也不想活成這樣。我是學新聞學出身的,我自然知道一個人童年環境給一個人會造成毀滅性的性格打擊,有的人一生都抬不起頭就是因為幼年時期父母處理的不得當,但是……”

他道:“我做傳播新聞學的時候接觸過一個因為父親總是酒後家暴、於是導致自己長大後喝酒也會情緒失控的男人,他意識到自己有這個問題後,他就沒有結婚,他不想再去禍害一個孩子經曆這樣的童年。而且他每次喝酒後如果發生情緒失控,第二天他都會自殘,就用酒瓶去割自己胳膊上的肉,這樣的行為久了,他後來養成了一喝酒就本能感覺胳膊很痛,慢慢地他不怎麼喜歡喝酒了、情緒也能控製了。”

梁帆歎:“我知道這個例子很極端,很少有人會為了和童年的烙印這麼殘酷地鬥爭。但是我以為她會更加有骨氣一點,至少要鬥爭過,而不是自怨自艾、把自己當成悲慘電視劇的女主角去放任自己的負麵情緒。”

陳月洲也歎了口氣,之後兩人又聊了幾句,回了包間。

又吃了會兒飯,三人繼續上路。

梁米薇仍然在作妖,一會兒嫌車上太熱一會兒又覺得通風不好,過兒會兒,梁帆實在是煩了,開口道:“你能安分點嗎?如果不是因為我跟察登科也算是個朋友,我真想把你從車上丟下去。”

梁米薇瞬間慫了,但緊接著又雄起了:“你丟我試試?我就是這樣的人,女孩子家本來就金貴一點,你這麼粗糙,我還不能提意見了?”

雖然說話的口吻罵罵咧咧的,可是與對陳月洲的暴躁比起來,已經算是非常溫柔了。

梁米薇這個人,對待男人,那是相當好。

梁帆聽到梁米薇一口一個“我們女孩子就這樣”就覺得心煩,他直接轉過頭來問:“你配叫做女孩子嗎?”

此言一出,車上的空氣凝固了。

梁帆看著梁米薇,一字一頓道:“我告訴你,可能在有些男人眼裡,是個母的,那就是女人;可是,在我梁帆眼中,隻有漂亮的女人才是女人,而你,鬼知道是什麼東西?麻煩你彆再以‘我們女孩子’自稱了,行嗎?”

梁米薇瞬間雙眼通紅,她氣得開始踹司機的座位,梁帆一見,也火了,立刻讓司機停了車,下車拉開梁米薇這一側的車門,毫不客氣道:“下去。”

“什麼?”梁米薇瞪大眼睛看著梁帆。

外麵雖然不是高速公路,但是兩遍全是石丘和雜草,連個活人都沒有。

“我讓你下去。”梁帆道,“我數三聲,不下去,我就把你踹下去。”

“你敢?你試試看?”梁米薇大聲嚷嚷,“我要告訴我家登科!你欺負我!而且!我!我是梁家人!我要告訴梁瞳!告訴梁子淑!告訴梁子佳!告訴他們你欺負我!他們比你股份多!你什麼都不是!”

陳月洲:“……”

罵人家梁瞳和梁子淑的時候挺帶勁兒的,用人家的時候倒也毫不客氣地就用了……

“那你告啊?”梁帆本來隻是想嚇一下梁米薇讓她安靜,可誰知道這個人說話是真得很難聽,頓時來脾氣了,他冷著臉看著梁米薇,“我給你三秒鐘時間,下來,否則我動手了。”

“你是不是男人!”梁米薇也慌了,死死抱著陳月洲的胳膊,“我就是跟你嚷嚷兩句你什麼人啊!你憑什麼讓我下去!你!”

梁帆更不耐煩了,直接上手抓住梁米薇的胳膊,將她從陳月洲身上扯了下來,丟了出去。

梁米薇一屁股坐在馬路上,哭得像黃果樹瀑布似的:“我告訴你,登科不會放過你的!”

“拉倒吧。”梁帆直接在梁米薇的位置上坐下,關門的瞬間,司機發動車子離開。

眼見著車子真得走了,梁米薇瞬間不哭了。

她懵逼地看著四周空無一人的荒草堆,望著前後方不見儘頭的車道,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

自己這是……

真的……被丟在馬路上了嗎……

她……

她沒來過西雙版納……

也不熟悉這裡是哪裡啊……

她好歹是梁家人,連梁瞳那個更年期女人最後都承認她的身份,願意給她錢了,梁帆這種家族裡倒數的怎麼居然敢這麼對自己……

為什麼自己總是遇到這種事……

明明自己是梁家的二女,梁瞳可以在家裡那麼高高在上地講話,自己卻被梁家人就這麼丟在馬路上……

憑什麼啊……

梁米薇慌張從口袋裡掏手機撥打察登科的電話,卻發現欠費停機。

這下,她徹底傻眼了。

而另一邊,陳月洲看著身邊一臉無所謂的梁帆,有些緊張道:“把她……丟在馬路上真得沒問題?”

“三十歲的人了,大白天能出什麼事?”梁帆道,“打個電話,什麼事不能解決?”

“也是……”陳月洲點頭,也就沒再去想這件事了。

回到酒店,陳月洲美滋滋地跟端琰又來了一發,直到晚上,陳月洲打算換件性感內yī和端琰再來一次時,忽然接到了電話,居然是梁帆打來的。

“出事了。”梁帆焦急道。

“啊?”陳月洲一臉懵,“什麼?”

“梁米薇現在還沒回去,是吧?”梁帆問。

“這……”陳月洲忙穿好衣服,“的確……按道理來說下午她回來一定要找我鬨事……可是一下午都沒動靜……”

“我給你定位地址,去公安局吧。”梁帆道,“那就是她沒錯了,她被人抓了,電話已經打到察登科那邊了。”

“啊?被抓?”陳月洲驚了。

穿好衣服,他匆忙就要出門,端琰及時拉住:“去哪兒?”

“我嫂子被抓了,我得去看看。”陳月洲道。

“天黑了,我跟你去。”端琰道,“你人生地不熟,我跟著你,安全。”

“好啊。”陳月洲轉身抱了抱端琰,兩人出門攔了出租前往目的地。

等到了公安局,二人被警察告知,梁米薇已經被送去了醫院。

陳月洲又搭車前往醫院,在走廊上見到了有些緊張的梁帆。

“怎麼了?”陳月洲問,“她出車禍了?”

“不是……”梁帆露出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你怎麼不告訴我,她懷孕著呢?”

“啊……”陳月洲一頓,“流啦?”

“……”梁帆點了點頭。

陳月洲頓時就樂了:本來計劃著給她下藥,沒想到這孩子自己消失了,那好啊!省得自己提心吊膽了!

不過,陳某人麵子上還是要裝出很難過的樣子:“不至於吧……不就是讓她在大馬路上坐坐嗎……才一個多月啊……”

“警察說……”梁帆交代,“她手機欠費,沒辦法回家,就站在馬路上攔車,基本所有車都不搭理她。”

“……”陳月洲點點頭。

這很正常,攔車不給停是常事,要是個俊男美女希望還能大一點,普通人……那就隨緣了。

“後來,等了挺長的時間的,有輛車速度很慢,她直接撲人家車上……司機下來把她打了一頓。”

陳月洲:“……”

這個女人,真的是腦回路清奇,人也倒黴啊!

梁帆煩躁地抓了把頭發:“打著打著她開始出血,司機嚇得溜了,好就好在後來有人報警了,司機知道那個路段有監控也自己自首了,察登科在來的路上,但是她現在……”

陳月洲歎氣:“這不怪你,人又不是你打的……”

“唉……我現在真的是沒臉麵對察登科……”梁帆抱著頭坐在一旁的長椅上。

晚上十一點左右,梁米薇從昏厥中醒了過來,得知自己的身體情況後,扯著嗓子開始嚎啕大哭。

陳月洲進去安慰,卻被梁米薇扔過來的無菌鉗劃傷,下巴留下一道紅痕。

端琰一見,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買了盒創可貼替陳月洲包紮了傷口,之後陪著陳月洲進了病房。

梁米薇本來還想扔東西,一見端琰冷著一張臉跟在後麵,瞬間慫了,窩在床上放聲大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我為了這個孩子我付出了那麼多,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啊……”

隔壁病床的女人看著梁米薇:“怎麼了?這麼難過的?”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個孩子……我辭了工作……我還要受婆婆羞辱……如果不是為了我老公不難過……我怎麼會忍受這麼多……結果……結果……”梁米薇指著陳月洲,端琰冰冷的視線瞬間落在梁米薇臉上。

梁米薇手指晃了晃,收了回去,又指著大門外麵道:“結果……我自己家人……因為記恨我繼承家裡的拿點東西……就故意給我使壞……故意刁難過……算計我……現在好了孩子沒了……我為了我的孩子和我的丈夫……怎麼就這麼難……”

陳月洲:“……”

你這才華不去寫曆史,真的是虧了。

曆史就需要你這種“大致事情都對,可是說出來就變了味”的“神人”去譜寫。

梁米薇越哭越凶,陳月洲頭疼,就離開了病房,在走廊上坐著。

夜裡有些涼了,陳月洲鑽進端琰懷裡,呢喃道:“好煩啊,真想這個任務快點結束回北川……”

聽到“任務”兩個字,端琰皺了下眉頭,低頭看陳月洲時,人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直到十二點過,乘坐晚班飛機的察登科趕來了醫院。

梁米薇一見他頓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察登科先是狠戾地訓斥了一番梁帆,在梁米薇麵前塑造一種“就算是溫柔的人,軟肋被觸及了也是會生氣”的認真氣概,之後又抱著梁米薇安慰,直到哄著她入睡,才身心俱疲地從病房裡退出來。

一出門,就看到了走廊上趴在端琰懷裡睡得正香的陳月洲。

睡著的陳月洲沒了白天的戾氣,閉上眼睛的他臉蛋有一點點嬰兒肥,看上去乖巧可愛。

察登科走過去想給陳月洲打招呼,卻被端琰及時攔下。

“彆叫他。”端琰麵無表情地抬眼看向察登科,冰冷的目光裡寫滿了警告的意味。

“嗬……”察登科頓時輕輕笑了,他勾著嘴唇對端琰用極輕的聲音道,“在你們兩個領證之前,你好像沒有和我這麼說話的權利。”

察登科眉歡眼笑,眼底卻沒有一絲喜意:“我,是她的哥哥,你,不過是個陌生人,如果想跟我妹妹有點什麼,先學會怎麼跟我這個哥哥說話。”

“三代以外自稱哥哥是不是麵子大了點。”

“她一二三代都沒有人的情況下,我就是她最親的人。”

“……”端琰本不想和察登科繼續扯,可視線恰好落在對方脖頸處愛心“草莓”的地方,那個痕跡已經有些淡了,但依稀可以看出形狀。

端琰覺得腦內的神經頓時微微一刺,有一種不太好的情緒在他的身體裡醞釀。

他的視線一點一點下移,落在了陳月洲人畜無害的睡顏上,片刻後,低聲道:“玩笑可以開,但是不要引火上身。”

察登科一聽笑得更開心:“引火上身?怎麼個引法?”

“彆拿……”端琰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著察登科,“自己的命開玩笑。”

察登科對端琰的挑釁來了興致,他勾唇,這次是真的笑了:“這麼有意思的威脅,我長這麼大倒是第一次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