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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琰一直昏迷不醒, 陳月周就坐在床旁邊守著。

這是他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作為病人家屬出現在病床旁。

而這人生初次的看護工作, 實在是太難熬了。

端琰昏迷的這段期間發生了太多的事, 讓陳月洲有一些應接不暇。

在新聞報道端溪和呂博過世後不到八個小時,電視新聞緊接著播報了與之相關的其他新聞,而這一次矛頭不再對準這對夫婦二人,而是對準了一個陳月洲隻在端琰回憶中見過的名字——上官澤。

據說有人舉報他涉黑, 上麵已經正式開始了對他進行調查。

望著床上熟睡的端琰, 陳月洲內心一時間百感交集。

他心疼端琰,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這個向來不願意給他人示弱的男人倒下的樣子;可是心疼之外,他更多的是焦急。

他不知道等端琰醒後,應該如何把對方父母已經過世的消息如實轉告,他甚至連說出真相的勇氣都沒有。

他雖然不知道端琰和父母之間的感情究竟是好是壞,但是對自由渴望到極致的端琰在獲得所謂的“自由”的那一刻,就在不斷地失去所擁有的一切, 如今連最後的家人都離去, 端琰究竟還能否承受這樣巨大的代價呢?

端琰雖然早就已經走上了一條把他自己逼向極端的絕路, 但一個極端的人之所以沒有徹底走向崩盤,除了可能尚且存在的一絲絲的良知以外, 更多的是來於生活環境的穩定性和家人的牽絆, 即使那份牽絆很微弱,但是隻要端琰還在乎這些人,他的行為就會有所顧慮。

可是,如今的端琰,真正意義上的一無所有了。

醒來之後的那個無所牽掛的端琰, 是否會徹徹底底脫離自己的控製範圍,變成一個連最後的底線都失去的人?

陳月洲很害怕,這個男人一旦極端起來,自己是根本攔不住的。

因為擔心端琰醒來後發現真相會想不開,陳月洲晚上沒有回家選擇了陪床。

醫院是不提供家屬床鋪的,但是可以租賃折疊沙發,幸好他的個子不高,折疊沙發的長度剛好能讓他躺下。

這一夜,陳月洲睡得很不踏實,早上天剛蒙蒙亮就爬了起來。

他叫了跑腿,買了牙刷、牙膏和毛巾等洗漱用品去衛生間刷牙洗臉,等出來的時候發現護士正在換藥,陳月洲湊近看了看,恰好此刻端琰微微睜開了雙眼,無神的雙目慢慢有了焦點,輕輕緩緩地落在了陳月洲的身上:“我在哪?”

聲音是極其輕的,嗓子很啞,聽起來非常疲憊。

“你在醫院裡,你昨天暈倒了,被救護車送了過來。”陳月洲回答。

“我暈倒了。”

“沒錯,你暈倒了,又是過敏,又是發燒,於是休克了。”陳月洲放下自己的洗漱道具,“你好好休息吧,彆亂動了。”

“我沒關係,我爸在哪兒?有沒有誰聯係過你?”端琰掙紮著想要坐起來。

陳月洲一聽頓時眉頭一跳,神色中多了幾分閃躲。

陳月洲的猶豫讓端琰的神色頓時黑了幾分,他費力地抬起手臂,想要去抓桌子上的手機,卻被陳月洲眼疾手快搶先了一步:“你身體都成這個樣子了,還不快躺下,這時候還要玩手機?”

“把手機給我。”端琰打斷陳月洲,並問“發生了什麼。”

陳月洲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把手機還給端琰,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就在這時,隔壁床的老太太醒來了,隨手拿起了桌子上的遙控器打開了電視,瞬間,新聞清晰地播報音充斥著整個房間——

[據本台消息報道昨天……]

陳月洲一聽,頓時翻了個白眼,一月跳起來一把奪下老太太手中的遙控板,一臉冷漠道:“這還不到八點,你就開始看電視,彆人還休息不休息?”

老太太一聽頓時來了火氣:“我說奇了怪了,病房裡就兩個人,既然他醒了,憑什麼我不能看電視啊!”

“我說不行就不行!醫生說了,他的身體狀況需要靜養,你要不然叫醫生來,你要不然換個病房,或者你要是不服氣可以把你家屬叫過來,我當麵跟他們說清楚。”陳月洲說完直接將遙控板丟在了一旁,摔出了“砰”一聲脆響。

本來看電視就是個小事,老太太根本沒當回事,可如今看著陳月洲為了這芝麻大點的事麵色鐵青還上綱上線,她不僅偷偷看了一眼一旁神色嚴肅的端琰,發現氣氛似乎不太對,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躺下,拉上被子拿出手機聽戲曲去了。

陳月洲的一舉一動端琰看的很清楚,他在陳月洲的行為中讀出了兩種情緒:焦躁和慌張。

陳月洲一定有什麼大事瞞著自己,但是,還能有什麼大事?

無非是和自己母親有關。

如今母親在看守所裡,有些事情儘力而為之後,隻能聽天由命。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端琰開口問。

“你暈倒了,有人用你的手機給我打電話,所以我趕過來了。”陳月洲回答。

“我身上剩下的銀行卡,你應該都沒有密碼。”端琰如是說。

言外之意是詢問摳門至極還要錢不要命的陳月洲怎麼支付的醫藥費。

“你的銀行卡密碼不知道,我的我自己難道不知道嗎?”陳月洲歎氣,“可能在你眼裡我是一個小人,但是這個時候這麼問我是不是太煞風景了?”

端琰一聽,低頭勾唇笑了一下。

看著病床上的人此刻淺淺的笑容,陳月洲的心情越發的糟糕。

不知道端琰聽到他的父母如今的消息後,以後臉上是否還會再有笑容?

算了,有沒有笑容都已經是奢侈品了,他隻盼著端琰凡事都千萬不要再走極端,千萬不要做出來什麼出格的事,就這麼安安分分的和自己相安無事度過最後的日子,讓自己把積分刷完,給兩人之間的所有事做一個善始善終。

陳月周遵醫囑給端琰叫了一份白粥喝,端琰喝粥的過程中,陳月洲接到了一個電話,來電人是一個陌生男子,對方張口就問:“你是端琰的妻子陳月洲嗎?”

對於這個說法,陳月洲有些驚訝,在他的印象中,除了端琰的父母之外,好像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她和端琰的婚姻關係。

“你是哪位?”

“請問一下,你們現在在哪裡?”對方道,“我去了九九莊園西區和北川國際中學教工家屬院,哦,還有北川市局家屬院新區,都沒有找到端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當麵談一談,可是他的手機關機了。”

陳月洲頓時皺眉。

他思考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把決定權交給當事人本人。

端琰聽到有人主動聯係自己,並沒有拒絕,選擇了同意見麵,於是陳月洲回複了對方。

大約半個小時後,陌生的男人出現在了病房門口,並帶了幾個身著西裝革履的彪形大漢。

對方先是安排隔壁床的老太太被送去了另一間病房,才進門,開門見山:“新聞看了嗎?”

對方看向端琰。

端琰微微蹙眉。

對方見狀,低下頭看了眼自己嶄新的皮鞋,沉默片刻,冷著聲音道:“你的母親昨天在看守所裡麵自殺了,你的父親昨天在看守所附近的賓館裡被找見了屍體。”

此言一出,整個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冷到了極致,空氣憋悶到仿佛讓人窒息,陳月洲輕輕的抬起眼皮,悄悄的觀察著端琰。

端琰就坐在那裡,聽到消息的那一刻,有一瞬間瞳孔驟縮,但也就是一瞬間。

下一秒,他仿佛在聽彆人故事般,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歸於平靜,許久後,低著聲音開口:“所以,你是誰的人?”

“嗬嗬,誰的人,這話說的……”對方並沒有正麵回答端琰的問題,而是繼續道:“就在一個半小時前,上官澤被拘了。”

這一刻,端琰才蹙眉,抬頭露出了有些複雜的表情。

“我知道你心情難過,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情上麵很重視,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對方說著,拍了拍端琰的肩膀,“這件事情很快就會有個了結的,不過,塵埃落定之前,你知道自己該怎麼做,這是為了所有人好。”

對方又說了幾句意義不明的話,臨走前,取出一張名片笑盈盈地交給端琰:“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聯係我,希望我能夠幫助到你。”

端琰接過明信片,低下頭沉默地看了一眼,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對方離開病房後,端琰始終一言不發地看著手中明信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無法猜到他此刻心中的想法,甚至連喜怒哀樂都看不出來。

陳月洲原本以為過一會兒端琰會哭,於是默默地在端琰的身邊坐下,等著他繃不住的那一刻摟住他的肩膀就好。

可是端琰卻就這麼咬著牙一直堅持到了中午,陳月洲終於看不下去了,起身走到端琰麵前,不知道說什麼好,伸出雙臂想要輕輕抱一抱他。

可誰知就在這時,端琰忽然拔去了手臂上的留置針,任憑鮮血噴出,他一躍跳下床,身體晃了晃,險些沒有站穩

陳月洲慌忙上前抓起一旁無菌盤裡麵的無菌棉按住端琰手臂上的針口上,並問:“你要乾什麼?”

端琰沒有做聲,執意要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