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2 / 2)

風眼蝴蝶 嚴雪芥 18695 字 4個月前

“不關你事。”

饒以藍重新點開視頻,薑蝶隱約聽到她自言自語,似乎在說為什麼會發一隻蝴蝶。

但她管不著她,整理箱子到一半,開始席地坐下發呆。

手機裡薑雪梅發來微信,囑咐她要注意安全,早點睡覺。薑蝶深吸口氣,逼迫自己躺到床上,卻睡不著,心裡的天平在權衡利弊,逐漸倒向冷靜。

*

第二日依然在普吉,白日裡大家自行散開,晚上為了安全起見再集合一起去海灘。

薑蝶背上相機準備出門時,盛子煜冷不丁地出現,不自然地問:“去哪兒?”

她頭也不回地下樓梯:“隨便轉轉。”

“那個。”盛子煜指了指她的相機,“我們今天要不多拍一點素材吧。”

薑蝶沒應聲,他兀自跟了上來。

兩人一前一後地出了門,日光茂盛,薑蝶盯著身前人的頭發,風搖過頭頂,像一叢雜草歪七八扭,盛子煜煩躁地再揉一把,雜草就癟了下去。

移動的雜草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指著路邊的小攤說:“吃不吃冰?給你芒果的?”

薑蝶還是沒出聲,不一會兒盛子煜端著兩碗刨冰過來,將黃澄澄的一碗冰推到她跟前。

“昨晚的事,沒提前和你說真的對不起。”盛子煜表情嚴肅,“後來我又去找孟舒雅,已經說清楚了,我和她就退回朋友關係。”

薑蝶有一搭沒一搭地戳著冰,沉默的表情看得他非常忐忑。

盛子煜清了清嗓子:“不要讓一個小師妹破壞我倆的革命友誼,你說是吧。”

什麼革命友誼,說難聽點無非就是錢。

薑蝶舀了一整塊吞下去,冰涼的觸感冷得她抖了一下臉。她漫不經心地打開手機,像是沒聽見他說的話,自顧自地刷著微博。

“如果你決定結束我們的關係,我也尊重你。”盛子煜微微歎氣,“就是可惜了我們一路到現在攢下的粉絲。”

薑蝶看著私信箱裡,他口中的粉絲塞滿的消息。這些很可愛的人祝福他們的感情,從他們的感情裡獲得力量。當然,還有她最喜聞樂見的,金主爸爸拋過來的橄欖枝。

海市蜃樓雖然是假的,但遠遠看去,依然漂亮。如果她一旦點頭,這些東西都會被她摧毀。

明明做錯事的人不是她,為什麼輪到她來煎熬地做這個抉擇。

其實也沒什麼好煎熬的,隻不過就是上班遇到了惡心同事,但這份工資薪水很好,同事自己補上了窟窿,那她就裝作無事發生,忍著惡心繼續乾唄。

錢才是第一生產力,其他都靠邊站。爭氣有什麼用,人想活得好得先爭饅頭。

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猶豫些什麼。

碎冰融化於舌苔,冰冰涼涼的,拖著她回到昨晚淩晨十二點的便利店,白晃晃的燈下,蔣閻遞傘時碰到她的指尖。同樣的涼。

還有他身上的氣味。

高級的,永遠不會存在於鴛鴦樓的清冽氣味。

薑蝶默不吭聲地埋頭吃完了芒果冰,按開相機,將鏡頭對準盛子煜。

她調笑的聲音從相機後傳來:“你點的是草莓味嗎?給我吃一口!”

盛子煜微怔,回過神,看著鏡頭寵溺地笑道:“你彆吃那麼多涼的,大姨媽來了又要喊痛。”

兩人心照不宣地達成了和解。

薑蝶抿下挖來的草莓刨冰,酸大過於甜,她並不愛吃,但還是一口吞下。心裡想,蔣閻說的最優解並不對。

對於貧瘠的人生來說,這才是最優解。

*

夜晚在海灘邊集合時,盛子煜是摟著薑蝶的肩頭過去的。

丁弘吸著椰子調侃:“哎。手中的椰子突然不甜了,好酸。”

盛子煜輕踢了他一腳:“不是昨晚勾了一個妹子走嗎。”

“害,彆提了,是酒托。我趕緊溜了。”他罵罵咧咧,“害我今天隻能和大老爺們浪遊普吉。”

沙灘邊又有三兩人走過來,領頭的孟舒雅和薑蝶是昨晚過後第一次碰麵,兩人猛地對視上,孟舒雅臉上表情沉鬱,轉開頭,什麼都沒表示。

最後到達的人是蔣閻,踩著點到,手上拎著個黑色袋子。

即便是來沙灘,身上也裹得嚴實,一水兒的黑,唯露出一張冷白的臉。如鬼魅夜行。

薑蝶不自覺聯想到那個台風天,那聲淺淡的聶小倩。

其實他這模樣更配當妖怪,光看就能索人命的級彆。

蔣閻的目光在清點人數,視線掠過盛子煜放在薑蝶腰上的手,多停滯了兩秒。

他收回,問:“都到齊了?”

“報告會長,人沒少!”有人故意比了個軍禮,大家哄笑。

霓虹混合著濃濃密度的深藍,夜幕下的海灘被割裂成兩半,一半喧鬨,一半安靜。他們圍坐在安靜的這一半,背光的棕櫚樹下,隻有遠處海潮聲聲。

薑蝶貼著盛子煜,大家擠在一起,他沙灘褲下的肌膚不經意間碰到她的。

她因不習慣而下意識彈開,理智回籠又貼了回去。

但落在某些人眼裡,這卻是昨晚事件的即時反應,最後又妥協的過程。

不多時,安靜的海灘裡除了潮聲,海風,又縈繞著他們的嘰喳,還有啤酒碰撞的砰嗙。

坐在薑蝶旁邊的女生拍了拍她:“你相機帶閃光燈吧?拍我幫幾張照唄。”

她舉起酒瓶,嘟著嘴貼在瓶子上,擺了很造作的姿勢。

薑蝶各種角度給她來了一遍,那女生連聲道謝,要了相機過去翻看剛才的照片,不小心按過頭,她和盛子煜下午拍的視頻自動播放出聲。

“我來大姨媽也能吃冰,看姨媽先死還是我先死。”

“恐怕你們會同歸於儘。”

“那我也會拉著你墊背的親愛的。”

“你這話說的——”盛子煜笑了笑,“難道我還能獨活嗎?”

等女生找到關閉的按鍵,視頻裡播出的內容已經肉麻倒一票人。

丁弘假裝嘔吐,孟舒雅卻喉嚨一緊,真的吐出來。

她才喝了兩瓶啤酒,醉不至此,估計來前又喝了洋酒。而至於為什麼喝成這樣,他們幾個心知肚明。薑蝶一言難儘地瞥了盛子煜一眼,他心虛地彆過臉。

孟舒雅這一吐引發了多米諾骨牌,她旁邊的人大驚失色地後退兩步,踉蹌著踩到地上的酒,手上的啤酒踉蹌地灑出去,完美拋物線,濺到就近的蔣閻的衣角。

“……”

眾人大驚,一片雞飛狗跳。蔣閻臉色難看,比當初在彆墅看到亂象時更甚。

他拒絕了遞過來的紙巾,說要回去換衣服,拎起黑色袋子迅速起身離開。走到閃爍的街燈下,他瞥見敞開的垃圾桶,手一鬆,袋子垂直落入狼藉的桶內。

青年漸行漸遠,海風吹晃棕櫚葉,也吹開了黑色袋子的一角。

Pokcy,甜酸角,芒果乾,烤椰子片……滿滿的,滿滿的全是當地特色的零食甜點。

*

蔣閻一走,孟舒雅一吐,大家的玩心也隨之冷卻。今晚草草地各自散開。

次日,他們從普吉出發去曼穀,這也是旅途的最後一站。

剛落地曼穀時,給人的感覺和之前很大不一樣。比清邁更繁華,比普吉更庸俗。但這依然是一座無比熱情的城市。

尤其是它的溫度,十月天的傍晚,32度。

來往的車輛煙塵像灶台下的柴火,更加劇了這股熱氣。

“到底夏天是用什麼來計算的啊?氣溫還是月份?我現在一點也不覺得我在秋天。”

薑蝶也熱得不行,後悔把臟辮拆開,綁了幾天的頭發比之前更蓬鬆蜷曲,不用燙就成了天然羊毛卷,紮出一脖子汗。

身邊適時地遞過來一張紙巾,薑蝶抬眼一看,居然是盛子煜。

他語氣殷勤:“你看你,背後都濕了一大塊。趕緊擦擦。”

薑蝶晾了他半晌,在盛子煜的笑容無法維持下去的前一秒,接過了他的紙巾。轉臉時,卻無意挨上蔣閻的目光。

她微微一怔,不自覺揣測,他會怎麼看待她的選擇?

她沒有采用他給的建議,反而還是和盛子煜“和好”。這在不知情的人眼裡,包容渣男的錯誤,大概很犯賤。

而他並沒有流出任何審視的意味,隻是平淡地交錯了視線。就像在看曼穀街頭隨處可見的路人,沒必要投射多餘的情感。

薑蝶低下頭,拿出紙巾擦著手心裡突然間冒出的汗水,心想自己真是好笑。琢磨這些有什麼必要嗎。就像盛子煜說的,蔣閻根本不會關心亂七八糟的糾葛。

他對她的安慰隻是剛好撞槍口上了,換做是誰,他都會那麼說。點到即止,不會深究。

薑蝶把紙巾揉成一團,若無其事地塞進掌心。

隻是縈繞在念頭下的失落,像曼穀沉悶的潮氣,蒸發不掉,低低地盤旋著。

*

他們在曼穀的第一站是安帕瓦水上市場,狹窄的湄南河道上數條長尾船,船上賣各種美食雜貨,甚至還架著鐵網燒烤海鮮。

寥寥炊煙伴著日落消失在地平線,整座漸黑下去的水上市場由岸上攤位的燈火接管,鱗次櫛比地蔓延開去。

大家先在岸上簡單逛逛,等天完全黑下來,再坐船去湄南河深處看螢火蟲。

人流密集的緣故,蔣閻表示還是一起行動,走散了不安全。因此如果有人想在哪個攤前停下來,所有人都壯闊地一起停下。

得虧了丁弘,他停在一家夜市賣衣服的攤位前,拉出一件虎頭T,在自己身上比劃。

“怎麼樣,有沒有熱血高校的感覺?”

“挺有。”盛子煜鼓掌,“片頭一秒被揍翻的那個炮灰就是你。”

“……八嘎!”金樂池看了眼標簽上掛著的價格,眼珠一瞪,“我靠,100泰銖……換算下是差不多20人民幣沒錯吧?!”

“真的好便宜誒。”其他人也閒得無聊,跟著翻一排衣架上的衣服,“國內奶茶都比這貴。”

原本不耐煩想快點離開的人,都被這個價格所打動,一頭紮進這個簡陋的攤位前。

丁弘又接著抽出一件豹紋襯衫,詢問意見道:“怎麼樣,夠騷嗎?”

有女生扶額:“要不說人靠衣裝呢,我勸你還是彆在地攤買了,本來就夠像天橋底下貼膜的,這衣服一穿直接降級,跟紅燈區沒人點的鴨子有的一拚。”

“過分了啊過分了啊!”丁弘臉紅脖子粗,但也沒真的生氣,嚷嚷著,“明明是這衣服的問題!要是讓老大來穿,他也hold不住!”

大家的目光隨著這句話,不約而同飄向站在最邊緣的蔣閻身上。

那女生拿過襯衫遠遠地在蔣閻身上比劃:“我怎麼覺得這襯衫一下子有質感了?”

“不過說起來,從來沒看到過會長穿除了黑白灰以外的衣服誒……”

“會長,你有沒有穿過稍微誇張一點衣服啊?”

話題就這麼圍繞著蔣閻的私服展開。

本以為蔣閻不會有什麼反應,結果他隨手抽出距離最近的一件衣服,是一件花襯衫,風格竟和她設計的“風眼”有一點點相似。

下一秒令人大跌眼鏡,蔣閻對著老板說要買下。

薑蝶呼吸輕輕一滯,他難道其實還挺喜歡這類衣服的?!

其他人激動大呼:“我靠會長,擇日不如撞日,直接穿上吧!”一個個都拿出手機蠢蠢欲動。就連饒以藍也調出攝影模式準備偷拍。

蔣閻微笑:“我說要買,沒說是給我自己穿的。”他把衣服飛給丁弘,“送你的。”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被蔣閻給耍了一道。

薑蝶卻不死心,看蔣閻還有和大家開玩笑的心情,天時地利人和,她決定順水推舟。

“師哥,其實你真的蠻適合穿豔一點的衣服的。”她蛇皮走位到他身邊,把自己的速寫本不動聲色地從包裡掏出,“如果你喜歡這一類的衣服,我推薦你另外一件。”

蔣閻看著她默默伸過來的本子,正翻到某一頁,左下角兩個娟秀的小字:

風眼。

“這是什麼?”

薑蝶沒第一時間透底,滿懷期待地問:“你客觀評價一下,這件衣服怎麼樣?”

“你設計的?”

然而,他卻一眼看穿。

薑蝶的笑容僵住,忐忑地點下頭。

蔣閻沒有給出點評,捉摸不定,她也隻能繼續硬著頭皮說下去。

“不知道師哥你聽說過我們學院的設計比賽嗎?很重要的一次比賽。我想,這件衣服沒有人比你更能夠展示它。”事實上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不需要當眾走台步啊什麼的,隻是穿著它拍照就可以了。”

沉默,沉默。

薑蝶能清晰地聽到鐵板上炙烤的呲油聲,小販挽留過路客的叫賣聲,唯獨聽不到她最想要的那句答複。

蔣閻在漫長的沉默後終於開口。

“你為什麼不找盛子煜?”

“他不合適的。”薑蝶以為有轉機,語氣都激動起來,“這件衣服非你不可!”

“所以你這幾天老圍著我轉,是為了這個。”

他像是終於想明白,篤定道。

薑蝶被說中心思,支支吾吾,他緊接著來了一句:“你還是慎重考慮吧。我覺得我也不合適。”

非常委婉的拒絕。

薑蝶垮下肩頭,但她心裡對這個結果並不是沒有預料。

蔣閻不是邀請一次就能攻略的普通角色,放在RPG遊戲裡,他絕對是遊戲奸商釣著玩家的一張究極底牌,得通關所有線才露尖尖角的隱藏人物。

她看著蔣閻的背影,把速寫本收入懷中,安慰自己隻是暫時打出一條bad,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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