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騰問，“我的禮物，你給卿妹妹沒？”
“哪會不給，卿妹妹說謝你想著。”淩三姐道，“卿妹妹請我明天還過去呢。”
淩二太太不解，“今天她生辰，明天還叫你去做什麼？”
說這種謊話，淩三姐也怪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卿妹妹朋友多，分了兩天請，親戚們一天，朋友們一天。”
“那叫你去做什麼？”淩二太太問。
淩三姐實在編不出她與趙長卿親近的話來，隻含糊道，“明天卿妹妹請的都是親近的朋友，蓉姐兒還小，她一個人哪裡照應的過來，叫我去幫她照應著。”
淩騰一聽就覺著不對，道，“恐怕不隻是親近的朋友，她認識的那些門第高的閨秀們，大概都是明天請的。卿妹妹是個有盤算的人，你跟她關係一般，她不可能叫你過去，你去做什麼？”
淩三姐實在沒法子，便把實話說出來了。淩二太太倒沒覺著自家閨女的啥錯處，反是不悅道，“卿丫頭什麼都好，就是一樣，也忒勢利了！怎麼，窮親戚放一天，富朋友放另一天？要這樣區彆對待啊？你才不要去呢，倒跟上趕著似的。”自己認識那些個朋友，竟不給表姐妹的介紹認識，淩二太太想來便是不忿。前幾天她早與丈夫私下念叨過了，趙長卿這丫頭人小鬼大的，小小年紀就跟將軍府的姑娘交好，去年那一場病，將軍府還薦了大夫過來。今年趙勇就升了百戶，說不得這官兒就跟將軍府有關呢。
當然，淩二太太醋也是白醋，尤其趙勇升了官，她更不敢得罪趙家。
不過，今天這事就比較讓她生氣了。
淩騰沉聲道，“母親也不用說這樣的話，要怎麼一起請呢？本就不是一類人，咱們在家隨意慣了的，富貴人家未免規矩多。就是朱家老太太過生辰，也是分開來請的，宴請時不同的人坐不同的席麵兒，這是自來的規矩了，跟勢不勢利的不相乾。母親想一想，姐姐過去合不合適。本就不認識，非要去跟人結交，上趕著不是買賣，何必去湊這個趣，湊來湊去怕是無趣。”
“還有，那個張鳳鸞不是什麼好心，姐姐少與她來往。”淩騰道，“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再加上姐姐，這都是一家子親戚，卿妹妹如何會輕視自家親戚。無非是擔心請在一處你們不自在罷了。卿妹妹早給姐姐下了帖子的，難道張鳳鸞不知道今天姐姐出門，她還早早的過來，無非就是打卿妹妹主意罷了。她是拿姐姐當梯子使，想著借卿妹妹生辰，她去認識些大家閨秀罷了。姐姐彆上了她的鬼當！以後也少與她來往！”
“看你說的，我與鸞姐兒向來交好，她斷不是這樣的人。她昨天受了嫡母的排揎，實在沒地方去，今天過來與我訴說而已，並無他意。”淩三姐還替張鳳鸞辯白了幾句。
淩騰冷笑，“姐姐彆傻了，那張家說來也是書香之家，莫非她連作客的規矩都不懂，人家根本沒下帖子請她，怎好自己上門？既去了，就該老老實實的呆著，還好開口明天再去的？情把彆人當傻子，她不過是利用姐姐去攀附罷了。”
淩三姐氣鼓鼓道，“你彆總是偏著趙長卿說，誰不知道她朋友多呢，我早想叫她幫我介紹幾個朋友認識，她就左推右擋的，沒個實在話。誰知她早幫大姐姐她們介紹了，一樣的表姐妹，她也忒偏心了。”
淩二太太眉毛一豎，“竟有這種事！”
“可不是嘛，我今天親耳聽大姐姐說的。”淩三姐亦是憤憤。
淩二太太眼瞅著就在暴發，淩騰一按母親的手，歎道，“娘你想一想，姐姐既有這個心思，早該去同卿妹妹交好，可是你看她乾的是什麼事。”又對淩三姐道，“你與她關係平平，怎能怪她不幫你引薦。你說卿妹妹偏著大姐姐她們，你想過沒有，每年朱老太太壽宴，你現在還是跟著姑媽家一道去的，都是姐妹，大姐姐她們可去過一回？”
淩騰道，“先時姑媽家比咱家也強不到哪兒去，姑丈不過是個總旗罷了。你跟卿妹妹一道去朱家參加壽宴，就是你特彆羨慕的楚將軍家的姑娘，就是卿妹妹妹朱老太太壽宴上認識的。你都去幾年了，若是放聰明些，你就守在卿妹妹身邊，那麼，她認識的人，你自然也能認識，哪裡會要她來引薦給你認識？可是，你總是與她較勁，偏又有求於她，你自己想一想，若你兩個換個個兒，你會不會幫她引薦？”
“姐姐一年大似一年，大姐姐的親事眼瞅著就要定下來，接下來就是二姐姐，再過三兩年，便輪到姐姐了。”淩騰溫聲道，“姐姐不要總是一心想著去結交那些大家閨秀，結交了也沒什麼用，有空多同大姐姐她們玩兒，去看看祖父祖母，做些針線給老人家，也是你的孝順。”
“大姐姐她們不必說，是守著祖父祖母的，大姐姐性子溫柔和順，時常做了針線孝敬祖父祖母。就是卿妹妹跟姑媽去時，也常有針線孝敬。這些事，原不應要人說的，我看姐姐總是在外頭忙，倒是忽視了家裡人。”淩騰歎道，“就是姐姐一直同卿妹妹不睦，她與你脾氣也不大相和，可是咱們是嫡嫡親的姑舅親，真有事，難道姑媽家會坐視不理？你同張鳳鸞好，你想一想，若你有事，是她能幫你，還是卿妹妹會幫你吧。這裡頭的遠近，不必我說，姐姐也當明白才是。”
淩騰素有口才，哪怕淩三姐諸多不服，給淩騰說到這會兒，淩三姐心思也有些和緩，嘀咕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勢利勁兒。”
淩騰擺擺手，“彆總說彆人勢利，姐姐若不勢利，明天你去做什麼呢？”
淩三姐給弟弟噎個仰倒，氣道，“不去就不去，成了吧！你就沒一回不替那丫頭說話的！”
淩騰諷刺道，“是，你不是我親姐姐，我去偏著舅家表妹。”說完也不理會淩三姐，自己起身屋裡去了。淩二太太向來倚重這個兒子，輕輕拍女兒手臂，“你呀，就一張嘴不饒人，你弟弟還不是為你好。我看，鸞姐兒那丫頭也有幾分不地道。明天你不去也罷，她想去就叫她自己去，總是帶掛上你做什麼？我的傻閨女，這是拿你當槍使呢。”
淩三姐沉默半晌，道，“鸞姐兒在家裡很不好過，她家大娘很看不上她呢。”
淩二太太冷笑，“姨娘養的，難道還想跟正房的姐妹們比肩！她這是白天發夢！”又訓淩三姐，“你以後少說這種話，叫人聽了笑話！咱家是沒妾室丫頭的，可你也應該知道嫡庶分明的道理！誰家的妾能爬到正室頭上去！小老婆養的，天生就低人一等的玩意兒！現在不好過，怨就怨她娘，做什麼不好，偏要給人做小！”
張鳳鸞顯然早給淩三姐打了預防針，淩三姐道，“鸞姐兒她娘也是沒法子，本來她娘是她家老太太同胞妹妹家的外甥女，說來也是命苦的，早早的嫁人，沒兩年就守了寡，娘家早敗落的沒人了，後來寄居到張家來，也是同鸞姐兒她爹真正相愛的。沒法子，那時鸞姐兒她爹已經娶了正妻，她娘就做了小，其實在家跟她大娘都是一樣的。”
“聽聽，這是什麼樣的人家喲，虧得張家還有臉自稱書香門第，怪道鸞姐兒那丫頭滿肚子的心機！”淩二太太潑婦秉性，不過，她自己是平頭正室，自然最見不得這些妾室偏房。淩二太太道，“以後不許再跟那個鸞姐兒來往！明天你也不要再去你姑媽家，你弟說的對，上趕著不是買賣。以前你跟卿丫頭是有些不和，現在你姑丈升了百戶，你最該跟她搞好關係才是，彆上趕著讓她心裡不痛快。”
淩二太太給女兒扶一扶發間花釵，道，“咱們本就是親戚，卿丫頭那個牛脾氣，我都怕了她，你也彆跟他拗著來，不然，真出了什麼事，又要賴你頭上。你大姐姐要定親了，你明天過去跟她說說話，彆再跟那個鸞姐兒在一處了。”這幾年，大房二房的關係也和緩了不少。
淩三姐隻得應了。
淩二太太又喚了丫環富姐兒進來，道，“去把今兒得的桑椹子裝一籃子送到姑太太家去，跟姑太太說一聲，三姐兒是個實誠人，今天那個張姑娘死活要跟三姐兒過去，三姐兒心慈麵軟的，就帶了她去。今天三姐兒去賀過了卿丫頭的生辰，明天三姐兒去給祖父母請安，就不過去了。”
丫環富姐兒連忙去了，到傍晚時帶回了四包點心，富姐兒回道，“姑太太說了，咱家大姑娘要去給祖父母請安，自然是這個要緊，卿姑娘還請咱家大姑娘代她給老太太太爺請安，說以後咱家姑娘閒了，隻管過去說笑，姐妹間親親熱熱的才好呢。這幾樣點心請太太大爺姑娘嘗嘗。”
淩二太太笑，“肯定是長卿生辰宴剩下的。”接過來一瞧，倒是未開封的點心包，外頭紮的緊緊的，淩二太太又改口道，“是南香園的點心，都是新鮮的，你姑媽的心意，拆兩包嘗嘗。”又說富姐兒，“先裝一盤子給騰哥兒送進去。”
趙家。
淩氏笑對趙長卿道，“你二舅母難得明白一回。”
“不用說，肯定是騰表兄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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