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渝在忙著招待宋嘉讓李睿等人時,趙家接到了淩二舅家的帖子:淩騰考上官學了。
淩騰念書向來爭氣,淩二太太得此佳兒,恨不能炫耀的人儘皆知、人人欣羨才好。故此,哪怕淩騰說“此等小事,不值一賀”,淩二太太仍堅持要擺兩桌酒熱鬨熱鬨。
而且,這樣的喜事,她也不去公婆那裡揩油水,反是將公婆長房都請到自家來吃飯,連帶著趙家一家子,一並相請至家。便是席麵兒也張羅的豐盛,完全不似以往鐵公雞作派,可見淩二太太對兒子既將入官學念書的喜悅了。
淩二太太尤其對趙家充滿感激,不停的對婆婆淩老太太道,“還是卿丫頭細心,托人尋了官學曆年的入學考題給阿騰。雖說阿騰入學問題不大,隻是若沒有往屆的題目打底,也難考到甲等班去。”考進官學是一碼事,關鍵兒子考的成績相當好,一去就是最好班級。
趙長卿笑謙道,“一點子小事,本是應當的。二舅媽總是提及,倒叫我不好意思了。表兄本就才華滿腹,我這不過錦上添花罷了。”
淩老太太笑得欣慰,“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家裡可有誰呢?就是他們姐妹弟兄,能守望相助,我們這些老家夥們才高興呢。”
淩大太太亦笑讚趙長卿,“卿丫頭確是生就一幅好心腸,阿騰也仁義,將卿丫頭給他的題目也給陳家三郎送了一份去。陳三郎碰巧也是今年考官學,雖是乙等班,成績也很是不錯了。”淩大姐跟陳大郎的親事已定,兩家便是正經親戚,這次考題的事,淩家也是跟陳家賣個好。故此,淩大太太心下頗是歡喜。
淩大太太吃水不忘挖井人,又道,“還是妹妹教女有方,不說在姐妹中,就是我見過的女孩子裡,咱們長卿都是一等一的。”還有去年底趙長卿送她閨女絕好料子的事,聽說是朱家老祖宗給趙長卿的好料子,因淩大姐成親在即,趙長卿轉送了兩匹給淩大姐。淩大太太活了幾十年,也是頭一遭見那樣上上等的好料子,早給閨女細細的壓在了箱底裡藏著。故此,淩大太太如今看淩氏趙長卿母女那叫一個親近熱絡。
淩氏心下得意,嘴上仍是笑道,“她哪有大嫂說的這般好,就是大姐兒,長卿也是遠遠不如的。”又說起淩大姐的嫁妝來,“今年的新料子已到了,大嫂有空來我那裡,咱們一道去鋪子裡給大侄女挑些好料子。”
淩大太太更是連聲應下。
淩二太太笑,“一眨眼,孩子們就都長大了,大姐兒今年十六,二姐兒十四,三姐兒十三,長卿跟四姐兒小一些,也一個十歲,一個九歲了。總覺著昨天還是小娃娃,一不留神就成了大姑娘。”
“誰說不是呢。”淩大太太對此深有所感。
淩二太太又問,“長卿,你知道給你考題的鄭公子在官學哪個班麼?”她是想進一步拉近兒子跟鄭禦史家公子的關係,才先把趙長卿誇耀的花朵一般,此方開口跟趙長卿打聽。
趙長卿正同姐妹們說話,聞言一笑,“聽鄭姐姐說,鄭家公子已中了秀才,如今離家遊曆增長見聞,不知何時才回來。便是回來,也是去府學念書了。”
淩二太太雖心有所憾,更多是讚歎,“這才多大,就中了秀才?可真不愧是禦史家的公子,了不得!了不得!”
既然鄭公子已不在邊城,鄭二太太便不再關注他,轉而問淩氏,“阿寧如今也去了族學念書,可還適應?”
淩氏笑,“自是無法與阿騰當年相比,不過也還跟得上,不好不壞的。”倒是蘇白,剛了一個月的初級班後就被分到了中級班去,很是出眾。
女人們的話題無非就是孩子,女孩兒們的話題多是吃穿玩樂之類了。
大家說起女兒節來,淩三姐道,“原本想叫阿騰一起出去的,他又要準備官學考試,也沒好意思叫他。我跟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去了平安寺,卿妹妹,你跟楚姑娘去了哪兒?”
“到山上逛了逛。”
淩三姐羨慕不已,“那是出城了?”
趙長卿不願多言,轉了話題問,“大姐姐沒與陳姐夫一起出去麼。”邊城本就不禁男女來往,何況陳大郎與淩大姐這等過了定親書的男女。
淩三姐翻個白眼,“誰說沒有?陳姐夫在平安寺等著來著,大姐姐隻顧著跟陳姐夫逛平安寺,哪裡還記得咱們?”
淩大姐臉上微紅,笑嗔,“胡說八道,明明是我一轉身,你們就不見了,可把我嚇壞了。”
淩三姐笑哼,嘴上不饒人,“陳姐夫就是瞧著老實,七拐八拐的,就拐帶著大姐姐走了。咱們隻得隨便逛了逛罷了。”
趙蓉道,“我看陳姐夫本就是想單獨陪大姐姐來著,三姐姐你們就不該一道去。”
淩三姐笑,“有這一回,下回再不去了。”
長輩們聽著女孩兒們打趣淩大姐,均是悄然一笑。
這一天是極熱鬨的,淩騰有出息,大家都高興。隻是淩騰現在年長,哪怕都不是外人,他也要相陪著男性長輩,而不是在女人堆兒裡混,以至於直到宴席結束,淩騰也沒貓著空與趙長卿單獨說上幾句話。
在淩二舅家熱鬨了一日,用過午飯,趙家人便告辭了。
淩騰送趙家人上車,隻來得及說一句,“姑丈喝了酒,還是坐車吧。天尚冷,莫著了風。姑媽保重身子,阿寧,好生服侍姑媽姑丈。卿妹妹蓉妹妹,有空來玩兒。”
望著趙家人的車輛走遠,淩騰連一句親近的話都沒與趙長卿說上,心下不禁輕聲一歎。他並不是蠢人,祖父母、父母的心思,淩騰是猜著一些的。在淩騰心裡,他與趙長卿自小一處長大,趙長卿早便與姐妹們不同,就是親事,他亦是極願意的。隻是,今年女兒節他想邀趙長卿出去的,趙長卿卻是去了彆處。他如今漸漸長大,也隱約明白,趙長卿待他,似乎並不熱絡。
剛剛長大的少年,已經隱隱有了些許惆悵之意。
送走趙家,淩大舅與淩太爺等也走了。
淩二太太指揮著小丫環藍兒與淩三姐一並收拾殘席,淩二舅與兒子喝茶醒酒,一時又有陳家打發人送了些早杏,還有陳三郎邀淩騰過府吃酒的帖子。
淩騰向來有著一流的交際有腕,淩家長房與陳家長房做了親,陳大郎自不必說,淩騰亦與陳家三房長子陳三郎交好。
打發了陳家仆從,已是傍晚,淩家人簡單的用過晚飯,淩騰便去書房看書了。想有一個好的成績,僅有天資是不夠的,勤奮亦是不可或缺。
淩三姐也在自己房裡打發時間,倒是淩二太太同丈夫嘀咕起女兒的終身大事來,“這個陳家三郎,以前咱們也不認得,因著兒子的緣故來過幾回,我瞧著倒是個懂事的孩子,隻大騰哥兒兩歲,長三姐兒一歲。”
淩二太太能看出陳三郎的好處來,淩二舅也不是個瞎子,他道,“陳家三房,與大侄女做親的大郎是長房長子,如今已經在衙門裡做書吏了。這個三郎,聽騰哥兒說是三房長子,陳三郎的父親是知府衙門的司獄官,家中殷實的很。再者,大姐兒已經與陳家結親,難道咱們淩家閨女都要嫁到陳家去不成?陳三郎是陳家三房的長子,若要擇親,怕是多要往書香門第尋。咱們三姐兒,自己人看著好,若是想跟陳家三房結親,難。”
淩二太太心知丈夫說的有幾理,實在是陳家三房殷實,陳三郎本身條件亦是上佳,她方忍不住提一句。見丈夫並不讚成,淩二太太忍不住一撇嘴,“咱們家也不是那一窮二白的破落戶,再者,三姐兒有阿騰這樣的兄弟,以後也不用愁的。”
淩二舅苦笑,“要是兒子現在就中了進士,三姐兒自是一家女百家求。”又勸妻子道,“三姐兒才十三,急什麼?難道除了陳家就沒好的嗎?慢慢看就是,咱們就這一兒一女,我也不想閨女太早出嫁。”
淩二太太歎,“難道我就舍得?你是不知道,我但凡出門,如今就有人打聽卿丫頭的,還都是不錯的人家。咱們三姐兒故而比不上卿丫頭,我也舍不得委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