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2 / 2)

歡喜記 石頭與水 14368 字 5個月前

夏姑媽道,“難下也要下,百忍成金,想一想以後的日子,還有什麼不能忍的。”

趙蓮重重的出了口氣。

趙長卿未並多理夏姑媽母女的算計,接回黃先生,她著人打聽王家已有了信兒,趙長卿與梨果道,“王家在月牙胡同住了二十幾年,鄰裡相處的都不差。就是王姑娘,先前定過一次親,未過門兒男家得急病死了。”若挑剔的難保不說王姑娘克夫。趙長卿道,“男家嫌王姑娘不去給他家守望門寡,幾次上門去鬨。”

梨果並不在意,道,“這個王大人早與我說過。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怪不得王姑娘。就是去鬨,難不成能死而複生。”

趙長卿道,“咱們心裡有數就成,王姑娘不是大夫,便是大夫,也是藥醫不死病,沒法子的事。”王家已送來帖子,請趙長卿帶著梨果過去喝茶,趙長卿與梨果說了日子,梨果皆應了。

去夏家見麵也挺成功,梨果正當年輕,便是相貌不似蘇白那般俊美,也高大魁梧,膀大腰圓,更添氣派。

王太太一見就笑,那嘴就沒合攏過。

趙長卿心說,這才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

梨果給丈母娘相看過,王姑娘也隔著屏風瞅了一眼,梨果就去書房同王大人王公子說話去了,女眷另在內宅說話。

大家正是和樂,就有喪家上門,真的是喪家,那婦人頭上簪著白花,幾支銀釵銀環,身上衣裳亦是素淨,後頭跟著個年輕婦人,還有幾個丫環婆子皆是素淨打扮,張嘴就是哭腔,眼淚嘩嘩下流,王家的下人攔都攔不住的,婦人哭道,“不指望媳婦給旺哥兒守著,也不能旺哥兒墳上的土未乾,媳婦就反穿羅裙另嫁人哪。親家太太,做人不能太沒良心哪。”

王太太險沒厥過去,王公子大怒,指著那一群婦人道,“我姐姐又沒嫁到你家,你們這是做什麼,三番四次上門,難不成要逼死我姐姐!”

婦人兩眼紅腫,尖著嗓子道,“親事早定了的,便是沒過門,也是我陳家的媳婦!一年的夫孝總該守!虧你們王家還是念書人,我兒子剛死,你們就這般心急火燎的找下家!彆欺人太甚!”

陳太太顯然是有備而來,直接奔了梨果去,道,“趙大人是外鄉人,彆給這不知底裡的人家騙了!這等不貞潔的婦人,將來若你有個災痛,定立刻翻臉棄你而去!”

梨果臉色也不大好看,道,“陳太太,我朝律法,不是以定親為準,要以成親為準。王姑娘得進了你家門,才算你家的人。你說的事,我早知道,就不勞你來提醒了。我若介意,不會過來議親。倒是陳太太,陳氏並非沒有再嫁之女,若我沒記錯,陳太太小姑子就是守寡再嫁金陵守備,就是陳太太娘家,也有叔父家堂妹再嫁。陳太太,大家都是官麵兒上的人,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您這樣,實在不大好看。”

王太太的眼淚,嘩就下來了。自從閨女倒黴的定了回親,陳家公子因病過逝,陳家便異想天開的要接閨女去陳家守望門寡。天可憐見,這是十月懷胎、辛苦養大的親生女兒哪,王太太如何舍得閨女去過那守活寡的日子。王家不同意,陳家便屢屢來鬨,隻要聞了王家說親,必要上門哭喪。挺好的親事,黃了好幾回。不然,王太太也舍不得去給閨女說個邊城女婿。

如今一聽梨果這樣明理體貼,王太太泣不成聲,想著自家閨女真是苦儘甘來,終於遇著了一個好的。

陳太太真沒料到遇到梨果這不介意王姑娘前番親事的,當下傻眼,正要張嘴再嚎。王姑娘不知何時自房裡出來,提著滿滿一桶井水,嘩的就潑了陳太太滿身滿臉。

王公子命人將陳家一家子攆了出去,王老爺既愧且慰,拍著梨果的肩都不叫賢侄,直接改口“賢婿”了。

被定過親的人家這樣來鬨,王太太麵兒上尷尬,拉著趙長卿的手落淚道,“我不是不通情理,我就這一個女兒,我不能叫她沒嫁人就守一輩子寡哪。”

趙長卿安慰王太太,“您隻管寬心,誰是誰非一望便知,攤上這樣的人家,隻得認倒黴了。真拿他當回事,他還不得鬨騰得更歡實,倒趁了他的意。您就該把日子過得如意了,這才好呢。”

王太太道,“天可憐見,終於遇到你們這樣明理的人家。”

因這一場鬨劇,梨果與王家的親事很快便口頭上定下來,換了庚帖去合定親的吉日。又著人給梨子送了信,梨子十一月大冷的天就來了,兄弟兩個都是高個子,梨果胖些,梨子還是麻杆身量。

梨子聽說弟弟定了個翰林家的姑娘,喜不自勝,眉開眼笑的與趙長卿道,“這就是運道哪,我來前在平安寺給梨果打了卦,大師說他桃花就在這一二年,果然是極準的。這小子還不算沒本事。”

趙長卿笑,“梨果年紀不小了,去西山寺算的吉日,今年臘月就有極好的日子,先定了親,明年成親正合適。”

梨子笑,“咱們想到一處去了。人家是翰林家千金,這要擱以前,咱們想都不敢想。這下聘可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我帶了些好東西來,前些日子新得的,有一份兒是給你的,你留著使。”

趙長卿並未與梨子客氣,兩人說些下聘的事,又說起邊城來,梨子道,“家裡都好。還有一事,嬸子定不好意思跟你說,我與你說了吧,勇大叔又要當爹了。”

趙長卿既驚且笑,“母親又有身孕了不成?”

“可不是麼。”梨子笑,“阿寧這親事,原說明年初辦的,嬸子有了身子,家裡都不敢叫她勞累,聽老太太說生產的日子就在明年四五月,阿寧的親事便擇了個十月初十的日子,那會兒嬸子也出月子了。”梨子促狹道。

趙長卿笑的不知說什麼好。

梨子道,“還有件事,彆的聘禮都好說,到時下定得尋個全福人,倒是不大好找。”

趙長卿與梨子打小相識,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這小子彆有想法,笑,“你少掖著藏著的,有話直說。”

梨子笑兩聲,道,“卿妹妹,我這不是想著,當初在邊城,我與鄭大哥也有相識。我想著,能不能請鄭太太給梨果下定,也體麵。”

蘇白當初下定,就是請的鄭太太出麵。趙長卿笑,“你這消息靈通的,我都佩服。趕明兒我去找鄭姐姐說話,問一問鄭太太。”

梨子一笑,“我就托給你了。”

梨子素來手麵兒大方,不單是給趙長卿帶的東西,夏家人人有份,夏老太太夏姑媽沒口子的將梨子讚到了天上去。

趙長卿原是想請鄭太太的,不想鄭太太入冬就有些咳喘,一時難愈。趙長卿請了戚氏,梨子喜的險沒上了房,他原想著,鄭太太這三品禦史夫人的身份給弟弟下定,弟弟這親事那才叫體麵,鄭太太身子不大爽俐,不料趙長卿竟能請動戚氏。戚氏出身公府,嫁入侯府,父母俱在,夫妻恩愛,兒女雙全,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上佳人選。

梨子對梨果道,“看你卿姐姐,這真是實心實意。”

梨果笑,“也能震懾震懾陳家。”

梨子問,“那陳家是什麼來曆,真個臭不要臉,這要是在邊城,我早收拾了他。”不是自己地盤兒,說話便不硬氣啊。

梨果道,“陳老爺在兵部做五品郎中,他家倒沒啥,就是族長一支在戶部為戶部侍郎。”

梨子道,“那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惹不起。”

“那位陳太太,簡直不可理喻。”梨果是個心裡有數的人,道,“我也打聽過了,王姑娘挺不錯,陳公子過逝後,說過幾回親,陳家是狗鼻子,聞著味兒的上門攪局。要不,也輪不到我。人無百日好,花無千日紅。陳家在帝都算不得一流人家,難道還能一輩子顯赫下去。”可是,若能娶個好媳婦,是子孫都受益的事。梨果對他哥道,“能請得宋大太太出麵最好不過,不為彆的,聽說宋大哥的父親承恩侯爺做過十幾年的戶部侍郎,咱們狐假虎威一回,也能讓陳家消停一二。”

梨子連連點頭,覺著弟弟在帝都大有長進。

梨果真心結這門親,梨子手裡不差錢,且定要給弟弟長長臉的,聘禮豐厚,直嚇了王家一跳。王太太心裡慌慌,與丈夫私下商議,“說女婿家以前窮的很,就算如今富了,我想著,在帝都置那樣大的宅子就罷了。這許多聘禮,咱們可如何給女兒陪嫁呢。”

王翰林倒是灑脫的很,“就按原先商量的就是。趙家是真心結親,不然,誰家銀子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王太太念聲佛,“咱閨女終於轉運了,趕明兒我得去西山寺還願。”

王翰林一笑,並未掃老妻的興致。女兒終於有了合適的人家,王翰林也打心底高興。梨子八麵玲瓏的人,幾次上門,王家自主家到仆下,沒有不喜歡他的。王太太知道梨子尚未成親,還思量著給梨子說門親事。

倒是夏恭人聽聞梨果定了王翰林家的閨女,一日上門說話時,咂巴咂巴嘴,對趙長卿道,“按理不該說這話,隻是,聽說趙公子是侄媳婦的族兄弟,親近的很。我要知道了不說,這心裡委實不能安。你們或者不知呢,那王家姑娘先前定過陳家,還沒過門陳家公子就過逝了,孝都不給陳家守,就張羅著說親。闔帝都誰不知他家的名聲。他是欺生,才忙不迭的把閨女嫁給你們這不知根底的呢。”

趙長卿笑,“這王姑娘又沒進陳家的門兒,也說不上是陳家媳婦,怎麼還要守孝?就算要守,也是名不正言也不順哪。”

夏恭人將頭一搖,“反正,我覺著王家有失厚道。”

趙長卿一笑,不再言語。

夏姑媽偏添油加醋的,“侄媳婦還是聽嫂子的,彆耽擱了你族弟。”

趙長卿笑,“伯娘自是一片慈心,姑媽也是好意,隻是,難不成姑媽也覺著未進門兒的去守寡守孝是正道不成?“

夏姑媽向來智商不高,脫口便道,“那是自然,女人貞烈,自當如此。”

趙長卿笑,“姑媽又拿話來哄我。”

夏姑媽剛要說啥,夏老太太狠瞪了長女一眼,正色道,“陳家的確不妥,也忒刻薄了些,人家好端端的女孩兒,尚未過門兒,因他家兒子命短,倒要逼人家守寡,簡直沒了天理!”

夏姑媽此時方想起,自己便是個三嫁,當下嘎巴嘎巴嘴,不敢再說什麼。唯夏恭人這挑起話題的一張老臉撂在了地上,顏麵掃地。

趙長卿自知,那陳家就是夏恭人的舅家,那位正三品的戶部陳侍郎,是夏恭人的舅家表兄,與王家定親的陳家,與陳侍郎是同族,也難怪夏恭人特意來說這一套話呢。

梨果的親事定下,轉眼便是新年,夏文忙著當差,抽空還要各家送年禮,忙的腳不沾地。夏文是個有心人,送年禮的時候,他都帶著夏武一道去。夏玉年紀漸大了,趙長卿尋些簡單的家事交給她去做,讓她慢慢學著管家理事。

倒是楊表妹又送了鞋來,紅兒道,“我算過了,一月一雙,準時的很。”

趙長卿道,“讓她送吧,她有她的道理。”

紅兒問,“奶奶你說,表姑娘到底有什麼道理。反正我覺著,不可能是為了討好太太吧。”

趙長卿把玩著蘇先生給她的玉戒,戒身上雕刻著彎彎曲曲的花紋,蘇先生說是藏語,祈禱吉祥的意思。趙長卿道,“怎麼這樣說。”

紅兒咬咬唇,“我也不知道,就是覺著很怪。要是我討好人,肯定今天送鞋,明天送襪,後天送些點心果子才正常。總不能就知道送鞋吧?這也忒單調了,這人得多笨哪。”

趙長卿將戒子套入指間,笑,“我就做過這種笨事。”

紅兒一吐舌頭,“我可不是說奶奶您。”

趙長卿道,“多虧你給我提了醒。”她做過這種笨事,小時候,每年在太爺生辰時給太爺做一雙鞋,的確是她做的事。

紅兒一朝說錯話,再不敢言語。

半夏笑嘻嘻的端了一盤子新烤好的紅薯進來,笑道,“奶奶,外頭下雪了。”

“一會兒正好賞雪。”用粗紙包了一塊紅薯開始剝皮,紅薯的味道香甜至極。趙長卿禦下素來寬和,“你們若喜歡,一起吃吧。”

半夏笑,“以前家裡糧食年年不夠,就用紅薯磨了粉做口糧,許多富貴人家見都沒見過這個,就算知道的,嫌是粗糧,也少有吃的。奶奶竟也喜歡。”

“各人口味兒不一樣吧。”不知為何,她最近總是會想起前生的事。前世,淩騰遠去帝都春闈,她在淩家服侍淩二太太。淩二太太晚上總要吃一點夜宵,那時,她便要去廚下給淩二太太做吃的。邊城的冬天那樣冷,她都會在晚飯後悄悄的在尚有餘溫的灶灰裡放上兩塊紅薯,到夜裡給淩二太太做宵夜時,灶灰已將紅薯煨熟,既香且甜。

瑟縮、冰冷的冬夜裡,溫暖又悄無聲息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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