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怪(都覺得古怪,什麼都古怪...)(2 / 2)

裴沐先是下意識點頭,接著渾身一炸,小聲叫道:“什麼怕鬼!誰怕鬼!我不怕鬼,你不要汙蔑我!”

炸歸炸,她卻還是緊緊靠在大師兄身邊,並暗中希望他沒有發現自己的狡辯。

他斜裡瞥她一眼,唇邊笑意一閃而逝。

“嗯。”他若無其事,隻將石頭往裴沐麵前遞了遞,而他也自然而然更靠攏過去,低頭和她一起辨認字跡。

“阿沐,你瞧,大燕共和國五年。史書記載,那一年執政官夫婦仿照古例,巡行天下,在昆侖山一帶停留了一月之久。若說是因為昆侖山中產生異動,他們進來察看情況,也屬正常。”

執政官夫婦?裴沐反應過來。這不怪她,實在是這麼些年裡太多人叫裴沐、薑月章,還男的女的混著叫,大眾到了她麻木的程度。

她小時候還因為名字,被人拿去和大師兄調侃過。不過書院裡也不止一個裴沐、薑月章,所以大家也隻是因為他倆格外針鋒相對,多打趣幾句。

她有些不相信他的判斷,質疑道:“若說是他們,怎麼字跡和我們一樣?大師兄,我倒覺得可能又是什麼山精野怪,甚至陣法迷障。”

他搖搖頭:“但我並未察覺異常,八卦幣也沒有警示。你的紫微劍更擅探索,可有發現?”

“……沒有。”裴沐再一次仔細探查過後,才慎重回答。

“那就結了。”薑月章隨手扔了石頭,“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既然這上頭的內容也說,遺跡在主峰一側,當務之急,還是繼續前進的好。”

“也好。”

裴沐暫時擱下疑惑。她一扭頭,這才發現大師兄離她很近;除了鬥法台上劍刃相接時,他們似乎很少離得這麼近。

近得她能看清他的睫毛,甚至下意識數了一數。

“大……”

她忽然閉嘴。

因為太近了。

這麼近,她一說話,感覺氣流就吐到了他臉上。

“嗯?”

他略抬起眼,卻沒有更多動作。

這個眼神異常安靜,也異常幽深。她想起了很深的井水,或者無窮的星空,又或者……山上寂寥的冬天,一層又一層的大雪。

她怎麼會想到山?還是很高的山,能穿過雲氣,能看見最透明的星空,也能第一個看見每一天的日出。

裴沐有點茫然地想:果然太近了。大師兄僅僅是“嗯”了一聲,她就能感覺到一絲微潤的、溫涼的氣息――原來他呼出的氣也是熱的,不是冰雪。

一個十分古怪的判斷突然出現在心頭:如果她現在親上去,大師兄多半也不會拒絕。他肯定不會拒絕……可,她為什麼這麼覺得?

裴沐被自己天外飛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她猛地後退一步,乾笑著說:“沒、沒什麼!快走,我們快去找師姐他們!”

大師兄倒是彆無兩樣。

他站直了身體,平靜地說好,又將地上散落的石頭都收起來,再牽著她,一樣樣地整理好了清理、探查用的工具。

他的平和感染了裴沐。

她漸漸籲了口氣,輕鬆地想:大概人就是有時會突然抽抽風,想些古怪的事。

她將剛才的不自在拋諸腦後,也凝住心神,很快找出了新的空間支撐點。通過支撐點,他們能繼續靠近昆侖山主峰。

劍意波動,打開了支撐點。

當裴沐豎起右手雙指、默念法決,穩住慢慢擴大的空間時,卻不知道,在她身後,她那位慎獨君子般的大師兄,飛快抿了一下嘴唇、又小小一舔。

他悄悄按住左心房,無聲無息地、深深吸了一口氣,又含著這口氣,一點點吐出來。

……

新的空間徹底打開。

迎麵而來的第一眼,卻是碩大的雪色。

裴沐一抬頭,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自墨色濃鬱的夜空墜落。再回頭,背後隱約能見山脈輪廓,更多卻是無儘的吹雪。

――嗚嗚……嘻嘻嘻……

遠遠近近,回蕩著若有若無的古怪聲音。

裴沐一個激靈,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豎起來了。

鬼……!

要不是想到身邊有人,她可能已經“嗷”地叫一聲,好讓自己發泄出恐懼感。

“薑……”

“我在。”

薑月章連忙拍了拍她的手。

裴沐僵硬地扭過頭,卻發現大師兄的麵容籠在一片淡淡紅光裡,神態顯得格外陰森。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差點拔劍,幸好立刻發現,這紅光是來自前方兩盞鮮紅的紙燈籠。

在他們前方不遠,立著一座陳舊的古廟。它比普通的廟大很多,樣式也很古舊;門口懸的兩盞大大的燈籠,也斑駁損壞,唯獨血色光芒異常圓滿。

廟上一塊匾,隱隱能辨認出“風神廟”三字。上方還掛著一隻先天八卦盤,卻被從正中劈了一道,將之劈成兩半。

廟門掩著,卻虛虛有一條縫。從門縫裡,又虛虛地透出一線火光。

是進廟,還是不進?

裴沐死死抓著大師兄的手,麵上還裝得滿不在乎,隻聲音尖了一點:“哈、哈,真沒創意,雪山破廟,現在連話本都不這麼拍了……大師兄,你怕不怕?你要是害怕,我、我可以把肩膀借給你。”

薑月章:……

是劍修的自尊心更重要,還是小師弟更重要?

白衣劍修隻為難了半秒,就舒心暢意地說:“嗯,我害怕,還請阿沐多護著我。”

裴沐立刻換了隻手揪住他的手腕,另一隻手臂一抬,就死死攬住了大師兄肩。她用力拍他一下,笑道:“好,讓我來保護師兄!”

聲音裡充滿了虛假的豪情萬丈。

薑月章忍著笑,麵上還矜持:“那我這便進去罷。”

“……進,進啊。”裴沐忍住又一個哆嗦,強笑,“走,我保護你!”

大師兄終於莞爾。

他正要溫聲安慰她幾句,卻聽“吱呀”一聲――

門開了。

“裴師兄,果然是你。”

一道柔弱的女聲響起,話語裡卻透出隱隱的幽怨之意。

“你的聲音,我一輩子都不能忘。”

鐘毓菀站在破廟裡,手扶著一般廟門,目光定定地聚集在裴沐身上。

之後,她才對另一人見禮:“大師兄,你終於來了。”

鐘毓菀……

其實,何止是她不能忘?裴沐也很難忘記這個師妹,也是兩年前誣陷她、倒戈一擊的“朋友”。鐘毓菀比她小一些,小時候瘦弱可憐,都是她護著這個師妹。

誰知道……

鐘毓菀幽幽地望著她,幽怨得裴沐都有些疑惑,分不清到底是誰對不起誰。

她神情也如泣如訴:“裴師兄……”

“好了。”

突然,薑月章出聲了。

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收斂了所有笑意;風雪縈繞在四周,卻不及他眉眼清冷。

他冷冷地看了鐘毓菀一眼,拉起裴沐,繼而乾脆將她整個人摟在懷裡,再左手一點,太微劍意便直衝出去――

砰!

劍氣擦著鐘毓菀身側而過,將大門刺開,也驚得廟中火光一跳。

――怎麼了!

――鐘師妹可好?

――大師兄?

――裴沐……?

――師弟,你來了!

廟中各人反應不一。

但接著,他們又都愣住了。

因為他們的大師兄將裴小師弟挾在懷裡,伴隨著滿身冷雪、劍意,堂皇地站在了廟裡。

滿座寂靜中,唯獨他神色平平,眼神四下一掃。

“看什麼?”他斥道,“都做好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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