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043(紅袖一刀卷完)(2 / 2)

門上新掛著兩個繡囊,不知道什麼時候翻修過的正門上新刷的漆被這兩抹鮮亮的顏色襯得也有些可愛。

她敲了敲門,來開門的還是個熟人。

正是上一次她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個年歲不大的小姑娘。

“是你呀?”小姑娘歪著頭又往外探了探。“需要我配合你給師父一個驚喜嗎?”

比起此前的沉默,她現在倒是多了點孩童的生氣了。

“其實倘若我想來個驚喜的話,我便不敲門了,”時年對她笑了笑。

這小姑娘還沒反應過來,已感覺麵前的人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有人從她邊上拍拍她的肩膀,“你看,我不想敲門的話,你們這院牆實在攔不住我。”

“走了,帶我去見見婆婆,我之後便恐怕三五年都不見得能來一回了。”

“其實可以不用叫婆婆……”那小姑娘嘀咕了句。“我現在都叫不出口。”

誠如這小姑娘所言,這半年間時年的武功突飛猛進變化驚人,但她覺得可能還是織女前輩的變化更大一點。

確實不能叫婆婆了,這個看起來不過三四十歲的婦人,如何能稱之為婆婆。

在她離開的時候,還隻是有些心態變化,但此後每一日裡滿屋子的生機熱鬨,都讓織女越發覺得自己將神針門發揚光大的活計,其實遠比糾結於自己和天/衣居士之間的情感糾葛,要有意思得多。

這些姑娘的針法,越是放開越是有自己的想法,以至於她的神針亂繡之法也有了突破的跡象。

她生的怪病是心病,是以當年一夜白頭,現在卻是半年間白發變青絲,於是這個當世難得的美人病好後雖然年華不再,但氣韻更勝從前。

她依然像是一根明利的針,因為她不僅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她的徒弟,但在聽著時年說起這半年裡的經曆的時候,她笑容裡又有種讓人眷戀的柔和。

“織女前輩會介意我之後要去找天/衣居士嗎?”時年托著下巴問她。

秉燭夜談燃著的燈燭,讓她看起來更有種歲月眷顧的美麗,刺繡原本就是個很考驗耐性的事情,所以她的眼神在此時也是沉靜的,像是一塊被捂出了一點溫度的冷玉,“還有什麼好介意的。”

“也不對,還是有些介意的。”織女挑了挑眉頭,“你若去到白須園,倘若看到的還是機月同梁的陣法,天機、太陰、天同、天梁各星平衡,那你便去把陣破了,當年我聽了小鏡的建議以雨中青傘破的天梁,你的內功性烈,可以直取太陰,給他那些個水弱花和香茅燒上一燒,也算出口鬱氣。”

能這麼開玩笑,看起來她確實是在這段感情裡麵放下了,又展露出了幾分潑辣的性格。

可惜時年才踏入白須園的地界,就先遇到了王小石。

有人領路,她好像並不需要對彆人的陣法橫衝直撞。

再次見麵,王小石依然像是上次遇到的時候那樣自來熟,他身上那種少年銳氣飛揚,還有三分純然,在京城裡實在少見,“我聽說了你在京城裡的事情了,原本還說,不定是你先在京城裡揚名,還是我先學成出師,看起來還是你技高一籌。”

他露出了個仿佛秋日晴空的笑容,“也好啦,這樣我在師父這裡便多待些日子,等到過上幾年我去京城裡投奔你,你可不要嫌棄我這個老朋友。”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麵前被遞過來了一封信。

“這是什麼?”

“憑證。”時年語氣認真,“等你出山了就帶著這封信來金風細雨樓找我,倘若我不在了,你就把這封信給蘇夢枕。”

“呸呸呸,你說什麼喪氣話。”王小石立馬接話道。

“江湖險惡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時年攤了攤手,“所以我才想著請天/衣居士門下蔡家的人代為引路,打造一把趁手的兵刃,也多一分保險。”

“那倒確實有這個必要。”王小石深以為然,他將信接了過來,慎重地揣進了袖口,“一會兒我去同師父說。”

“說起來,你在白須園怎麼對京城裡的消息這麼了解?”

時年自覺她雖然在京城裡惹出來的事情有些大,但這已經是南方地界了,總不至於傳得這麼廣,白須園周邊給她感覺更是個半隱居的狀態,想來也不太過問江湖事才對。

“這就要說起我師父的那個朋友多指頭陀了,這人總能把廟裡的香火錢給有名目地挪用了,也不知道在出家之前到底是乾什麼的。”王小石大為不解,但師父覺得他是個好人,那他便也權當這是個好人,“他的錢財來得比常人容易,他的消息也比常人靈通。”

“總之便是他提到了個叫驚濤書生的被個姑娘騙去了金風細雨樓,說是可見出家是有出家的道理的,不然也不至於一個高手莫名其妙地當了個才興起勢力的奴才。”

“我不大喜歡他說奴才的這種說法,他活像是在說自己認了個好主子一般。所以前些日子有個叫溫晚的來找師父,說是托人打聽倘若一個高手被人以炸藥炸傷之後,還有什麼辦法救治恢複武功,我順便偷聽了師父和這位溫前輩的對話。”

“這一聽便聽到了你的名字。聽聞你和蘇樓主配合擊敗了雷損,讓他重傷之下被狄飛驚帶著遁逃至川蜀一帶後銷聲匿跡,這可真是個大功勞了。”

王小石躊躇滿誌地擊了擊掌,這便是他所向往的大事了。

“可惜京城裡這樣一來就安定得多了,所以師父也說,現在還不到我出山的機遇。”

時年聽著王小石說這些的時候,已經抵達了白須園的門口。

王小石隻說他師父喜歡一隻叫乖乖的鸚鵡,卻沒說這位長居此地已經十數年沒有出去過的長者,居然還養著幾百種珍貴的飛禽。

滿天飛動的彩色讓她覺得這裡就不該叫白須園,應該叫彩羽園才對。

她也來不及去注意織女前輩讓她注意的機月同梁大陣了,而是緊跟著王小石的腳步穿過了錦鯉遊動的溪流,途徑橡樹林而上,直到停在了竹屋茅舍跟前。

這位諸葛先生和元十三限的師兄,和無情的情況有些相似無法修煉內功,因此在時年見到他的時候,他身上並沒有那種讓她覺得危險的壓迫感,相反,因為長期浸染書畫,他看上去像是個清新雅致的儒生。

他接過了時年遞給他的出自諸葛神侯的信。

在讀到元十三限進京和**青龍大陣的時候他動了動眉頭,在讀到挫敗了十三凶徒的陰謀,近來可以睡個好覺的時候,他又由衷地展露出了個笑容。可惜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他都不可能親自去看,因為他已經答應了元十三限,如非必要他絕不出山。

他還欠著元十三限一條性命,所以如果對方不想要一個在奇門雜學上勝過他的人出現在江湖上,也不希望他出山去幫助三師弟,那麼他當然得履行承諾。

這一點對誰都好。

“讓水鐸帶你去蔡家吧,三師弟說你是個有前途的孩子,幫了他一個大忙,我相信師弟的眼光,一把神兵利器放在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手裡會是一個禍害,但放在一個有心人手裡,卻是破局的關鍵。”

黑麵蔡家確實正如蘇夢枕所說是黑/道勢力。

時年跟著蔡水鐸踏進蔡家大門的時候,便感覺到這個家族從上到下泛著的一股血氣,和四麵隱約傳來的兵戈之聲交彙,形成了一種獨特的氣質。

但兵器這種營生,還是天下奇兵,不是黑/道的根基和絕對強勢的家族武裝恐怕是保不住的,好在有金風細雨樓和諸葛神侯的兩封引薦信在,她也沒忘記帶夠打造兵刃所需的銀兩,蔡家對她的態度不錯。

打造一把歸屬於自己的兵刃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紅袖刀從紅袖神尼手中傳到蘇夢枕那裡,是因為同時傳遞的還有紅袖刀法,二者又正契合。

挽留神劍從天/衣居士處傳到王小石的手裡,也是因為同時繼承下去的還有小相思刀和小**劍。

比如說不應魔刀,因為雷損偷襲雷震雷的時候為免六分半堂中有所察覺,並沒有帶在身邊,此時的六分半堂裡這把刀給了暫行保管的人,卻到底已經沒有了“刀一在手人便狂”的氣勢。

所以時年想要屬於自己的飛刀,蔡家也樂意交好這樣一個少年天才,就必須對這把武器慎重以待。

從選材到測試她的飛刀出招調整形態,再到飛刀開始鍛造反複淬煉直到出爐,時間已經由秋入冬,在鏡子提醒她距離滿一年隻剩下三天的時候,她才終於拿到了四把由黑麵蔡家的鑄造師打造的飛刀。

刀身很薄,就像紅袖刀的琉璃刀鋒一般,隻不過這飛刀刀背呈現出的是一抹縹碧色。

與她此前飛刀很像的是那略呈竹節柄的弧狀線條,為的正是保持這份不平衡的狀態下刀鋒可控的轉動。

刀刃的血槽向內收縮出了一抹微不可見的凹陷,將刀身掐出了一抹纖腰。

“你該給這飛刀取個名字了。”鑄造師顯然對這一套飛刀相當滿意。

時年也很滿意。

她將飛刀裝在了手鐲牽係的絲線上,在她對麵便是用來測試的靶子。

飛刀出手,擾亂的銀絲之中掠出的四道分不清到底是琉璃色更重還是碧色更重的流光,刀影繚亂,在她指尖微動的控線控刀的竅訣之下,像是一片縈繞的迷霧——

但這是一片要命的迷霧。

靶子驟然四分五裂,那四道青影卻依然靈動美麗,好像殺機綻放的並非是它們任何一個而已。

“它們就叫蜃樓刀吧。”時年唇角微揚。

誰都會覺得這四把飛刀將在京城裡掀起新的風雨。

可這個手持蜃樓刀的姑娘卻在離開蔡家之後銷聲匿跡了,就好像從來不曾在此地出現過一樣。

在她消失的那一天,正好是京城下第一場大雪的時候。:,,.,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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