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
時年在出海後將船停在了一個荒無人煙的海島,確定將船摧毀後,這才啟動了鏡子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鏡子在將她傳送過去的時候來了一出讓她都歎為觀止的離譜操作,這次回去倒是沒犯什麼蠢,安穩地落了地。
時年第一反應看向了她從那裡帶回來的幾樣東西。
日後的武學手劄不出所料地在她眼前場景重新回到嶽陽的客棧裡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化為了齏粉,但讓時年有些意外的是,在她身上的金縷玉衣和她揣在袖中的那雙銀絲手套,先是如同要消失一般變成了透明,旋即又慢慢地凝實,最後完全變成了實體。
穩定下來後便再沒有一點要消失的狀態。
“這是什麼情況?”時年朝鏡子發問。
【我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常春島的現世,也解釋不了這個,或許……或許是合理化地讓你擁有這兩件東西。】
“那你覺得,此時的常春島地宮裡還有沒有這兩樣東西?”
這個問題鏡子同樣回答不上來。
時年也懶得勉強他了,他雖然有那麼點不靠譜,看怎麼說她這武功進境能到今日的地步,還要多虧他這特殊的功能。
她沉思了片刻後說道,“你說有沒有可能,常春島上的這兩件東西消失了,這樣算起來,我說不準給楚師兄惹了麻煩。”
要上得常春島,又要從日後的眼皮子底下把這兩件東西拿走,光是武功獨步天下恐怕還做不到,也隻能是個神偷了。
倘若是在她先前去的世界,這個人勢必是司空摘星,但在此地,能做到不留痕跡取走這奇珍的,恐怕隻有楚留香。
“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慶幸楚師兄上了京城,正好也在前幾日才給金伴花下的拜帖,要取他的那尊白玉美人。就算常春島上的這兩件東西當真失蹤了,暫時也不會懷疑到他的身上。”
時年歎了口氣,“這樣說起來,去常春島上拜謁的計劃就得提前了。”
她的嫁衣神功突破在即,本打算先琢磨出來個破解之法,再行上島請教,但她一來不想在常春島上造成有人登島盜竊的恐慌,二來也不樂意讓楚師兄替她背這個黑鍋。
她在神水宮的三個月裡,快網張三已經返回了江南,也不知道有沒有按照她此前說的去能打造海船的船廠看看。
她提筆寫下了一封信,找了客棧老板替她送出去。
時年正準備上樓,卻看到了一個風塵仆仆連夜趕路的姑娘走進了客棧,她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一張按照這裡的時間計算才分開不久,卻實則已經有一年未見的臉。
司徒靜!
這張嫻靜秀雅的臉上在看到她的時候露出了幾分訝異,而後轉為了喜色。
“阿年。”司徒靜露出了個笑容,“我本以為到了嶽陽還得打聽打聽你的下落,沒想到這麼巧就遇上了。”
時年也覺得很巧。
按照陰姬的說法,她說的是數月之後司徒靜來找她,而按照司徒靜自己說的,她也還需要幾月的時間來打磨自己的實力,來贏得出宮辦事的機會,她本該再過上一陣子才會見到她的才對,沒想到提前到了此時。
她領著司徒靜上樓之後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司徒靜回道,“其實我也不太清楚,師父突然說有一封信需要我去送,我想著你還未走遠,說不定便能遇上,就立即動身了。阿年可願陪我走一趟……”
她咬了咬下唇有些不好意思,“我還是想去見一見我的父親,送信途中會經過他現在所在的地方……”
“他人在哪兒?”念及陰姬的指點,時年怎麼都得看顧好司徒靜才行。
“在太湖。”司徒靜的眼神一亮。
太湖……
江南地界路都不遠,先去太湖再出海應當耽誤不了什麼事情。
時年應允下來後便安頓司徒靜先去休息了。
等到第二日,兩人坐上東行的船,司徒靜才跟她慢慢說起了她父親的事情。
“三月前我本想闖出神水宮的時候,是因為他提到他就在附近,我才衝動之下有此行動,想著來回一趟,倘若速度夠快,便應當不會被發現才對,可惜還是被攔了下來。大約十幾天前我收到的信上,他提到他受好友黃魯直前輩之邀,前往太湖擁翠山莊一行。”
司徒靜的神情裡有種安靜而溫柔的孺慕,“阿年你也聽過黃魯直前輩的名字的對嗎,君子劍黃魯直,這位從不說假話虛言的武林前輩,結交的皆是老一輩的江湖英俠,所以我雖然對我父親了解得不那麼多,卻也知道他應當是個好人。”
時年當然聽過這位以黃庭堅的字號同名的君子劍。
儘管她不敢苟同對方在交手時彆人問他要出什麼招式,他就老實回答的行為,畢竟武道之樂趣便在於未知,卻也知道,倘若一個人將這種誠實表現得始終如一,也未嘗不是一種值得敬佩之事。
但前有無花南宮靈,後有霍休木道人金九齡,時年實在是對這種極端的正義之士有了種微妙的排斥心理。
不過在司徒靜麵前她是不會這麼說的。
“擁翠山莊的莊主,似乎已有多年不問世事了。”時年回答道,“不知道他們前往擁翠山莊是所為何事?”
“我聽聞當年李觀魚前輩在那虎丘山上,陸羽茶井旁的六角山亭,邀請天下名劍客烹茶品劍,劍池茶井皆在此地,是這天下一等一的風流佳話,”
神水宮中大多用劍,司徒靜也不例外,她會對此心向往之也並不奇怪。“或許是昔年與會的劍客中尚有未曾仙遊的,便請來了三兩好友上虎丘山擁翠山莊,借李觀魚前輩的地方一敘。”
“或許吧。”時年的手指在袖中蜃樓刀的刀鋒上摩挲了兩下。
聽聞劍池之水最宜淬劍,也不知道倘若真如司徒靜所說,擁翠山莊將有天下名劍手來此,此中有幾把神兵出自劍池森寒之水所淬。
此前丐幫大會被無花與南宮靈的事情打斷,時年都尚未得來得及與幾位江湖好手結交,此番若有機會,倒是不妨切磋一二。
隻不過她這個用刀的直接跑去了一群用劍的中間,雖有那種效仿無劍之劍的法子,更有對獨孤一鶴的刀劍雙殺和葉孤城的天外飛仙長達數月的觀摩,多少也能模仿出幾分來,卻好像還是有點像上門尋釁找茬的意思。
她決定把曲無容也叫回來。
她雖然最擅長的也不是劍,但怎麼說有兩人持劍,說是久慕擁翠山莊的威名,上門拜會倒也說得過去。
在臨江城鎮歇息的時候,她給曲無容去了一封信,讓她直接到蘇州會合。
她與司徒靜在城裡尋了個地方用膳,順勢打聽打聽消息,擁翠山莊的集會沒打聽到什麼,像是某個小群體之間的消息流通,反倒是在茶樓中坐坐,便聽到了關於丐幫事情的後續。
南宮靈在君山總壇被處決,因為謀害任慈幫主,也被丐幫除名,在濟南府天官廟已經暫時由司徒長老先擔任代幫主一職。
丐幫屬意南宮靈接任幫主,一來是因為任慈幫主的緣故,二來也是想給天下群雄一個丐幫不拘於年齡提拔人才上位的信號,就算南宮靈做出此等狼心狗肺的事情,也讓丐幫在君山大會上丟了顏麵,這個遴選人才的盤算也並沒有改變。
代幫主剛上位便已經傳遞出了消息,但凡是丐幫幫內有能者,在接下來的三月中有做成大事的,不論進幫時間,不論年限資曆,均有機會成為丐幫幫主。
“這位司徒長老倒是很果斷。”時年誇讚道,“這樣一來丐幫新任幫主到底花落誰家飽受關注,南宮靈的事情的影響便能降到最低了。”
丐幫雖然已經不如全勝時期,卻也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大幫,有此等斷尾求生的勇氣保全聲名,也實在不失為明智。
至於少林這邊——
嵩山少林因為此前天湖大師選擇冊立無相為掌門,而不是在本事上更勝一籌的無花,本是有惹來些非議的,現在倒是正好成了天湖大師頗有遠見卓識的鐵證。
但莆田少林自天峰大師接掌以來,本是一直將無花這個天峰大師的高徒視為寺中招牌的,現下便實在有些尷尬,或許隻有時間能衝淡這事情的影響。
時年覺得自己在君山大會結束之後便去了神水宮,說是說的提醒水母陰姬,在神水宮中也算是互惠互利之舉,但現在這麼一想,好像還是她占了神水宮的便宜。
石觀音目前還沒有消息傳來,一則確實如她所猜測的那樣被龜茲的事情拖絆住了,二則,人在神水宮裡她到底還是對水母陰姬發怵。
“不瞞你說,我此前甚至有想過利用無花來對付師父的想法。”司徒靜壓低了聲音說道,“現在想來,幸好他的真麵目暴露得快,否則我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錯事來。”
“如今知道真相也為時不晚。”但願你父親並不像你看無花的眼光一樣有所誤判。
時年把後半句話吞了下去。
司徒靜行走江湖的經驗實在不足,這才造成了她對人對事都還有些過分天真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