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天雨怎麼都想不到自己廢了這數天的功夫,好不容易拿到手的劍譜竟然是一本殘譜。
他這沉默又陰沉了個臉的狀態誰看了都覺得他恐怕是發覺了劍譜之中有什麼不妥之處。
剛才正覺得自己輸掉了比賽也不算太虧的,從他這個表情裡也找到了點安慰,然而還不等他們收拾好心情準備離開,忽然聽到這位勝利者忐忑著情緒開口問道,“神錫道長,請恕我冒昧,不知道可否容許我……”
馮天雨一咬牙還是說了出來,“可否容許我再去一趟峨眉禁地。”
“胡鬨!”神錫道長眉頭一橫,剛才馮天雨看到這劍譜最後一句話是個什麼反應,他如今也是個什麼表情,“擅闖峨眉禁地之事,上次不過是念在有人從中作梗,才對你們未曾多加怪罪,如今秘籍已在你手中,你倒是還想再犯,是什麼道理?”
馮天雨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欲哭無淚,“道長,可這秘籍隻有一半,當日趙總鏢頭也把禁地之中的情況與我說了,盛放秘籍的鐵盒是列位從一個靈厝的夾層中發現的,如今這隻有一半……”
即便他已經看出了這劍招記錄的倒不是不連續,可一想到說不定在另一本上記載的劍招會更加高深,他就覺得自己是吃了個大虧了,說不準在另一本上還有什麼配套的內功心法,更有可能隻有兩本結合在一起練才有功效。
馮天雨這話音剛落,底下的人也相繼竊竊私語了起來。
也不知道是哪個膽子大的突然來了句,“馮兄,你可隻奪得了這一本的所有權,另一本是否還該各憑本事才對?”
這一句話簡直如同一塊巨石砸入了人群之中。
如王、邱等人本就覺得自己隻是未曾安排好體力的分配,論起功夫甚至還在馮天雨之上的,此時又有了幾日養精蓄銳的機會,更是覺得換成自己上也行。
隻要這後半本的所屬不歸馮天雨,奪得一本還是兩本的區彆並不大,大不了就是一本劍譜兩人共享,總比徒勞無功地返回要好得多。
馮天雨看著台下的一雙雙含著覬覦之色的眼睛,格外後悔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了劍譜隻有一半的情況。
可他又很清楚自己必須這麼做,因為若非如此,神錫道長又怎麼會相信這是事實而不是他的說辭,他也大可以以禁地不再接受外人入內為由拒絕他尋找秘籍後半本的要求。
如今倒也算將這些江湖人士的力量給動用起來了。
起碼有上半本在手,不管是誰得了後半本,都得跟他合作不是?
馮天雨自我安慰了一番,又覺得自己還不算虧本。
於是臉色陰沉的隻剩下了神錫道長一個。
他沉默了片刻後開口道,“列位若想去峨眉禁地尋找另外半本秘籍的所在,無異於是將峨眉派的聲名踩在腳下,神錫忝居峨眉掌門以來,將峨眉發展到如今的規模,他日駕鶴西去也有顏麵去見列位祖師,但倘若讓各位都去叨擾先師先祖的長寧,神錫不如一死以全峨眉聲譽。”
“可如若不讓各位去,又恐怕有人懷疑我峨眉私吞劍譜下半本,等諸位離去之後與神龍劍協定瓜分劍譜。”
“我倒是有一個提議不知道神錫道長能否接受?”黃雞道長突然開了口。
雖然在他手持藏寶圖闖入峨眉禁地的時候,他和神錫道長算是撕破臉皮了一次,可兩人怎麼說都是老朋友了,他眼見神錫道長像是下一刻就要拔劍往自己脖子上去的樣子,怎麼都有些不忍。
“不如從在場的諸位中,選出一部分江湖中人都承認是德高望重的,再抽簽選定幾人,將人數控製在二十以內,以瞻仰峨眉前輩之名進入地宮,貢品香火也準備齊全,不知道這樣可否?”
黃雞道長又補充道,“至於此後的劍譜歸屬,還是按照老辦法就是。”
神錫道長看了眼台下聽聞此言的反應,無奈地點了點頭。
至於德高望重到底是怎麼定義的,反正有些人是不必遵循這個規矩的,比如說時年,非要說德行之類的,本來也沒幾個認識她的人,再要說聲望,如邀月這樣的,恐怕彆人對她是恐懼遠勝過敬重才對。
但神錫道長自然不會把她們兩個跳過去,因為就算他不請,她們兩個若想去,誰也攔不住。
倒是那位江南大俠江彆鶴,時年不太意外地看著這人以養出來的聲名躋身這有機會下地宮之人的行列。不過這也正合她的心意。
她隱晦地與燕南天交換了個眼神,便看到台下開始了另外的抽簽活動。
除去眾人承認可以前往的人之外,能靠著抽簽選入的隻有八個名額,等簽到了在場各位的手中,這些中簽的老油條一個個緊閉著嘴,硬是不說出自己到底有無抽中。
神錫道長顯然對當前的情況了然於胸,他剛聽聞還得再讓這些人下去禁地一趟時候的憤怒與鬱悶此時也已經緩解得差不多了,此刻看起來依然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各位被選中的,應該都已經看到了集合的時間地點,若讓貧道知道有人在峨眉的地界上公然殺人越貨,搶奪名額,那也休怪貧道這好人不做了,峨眉上下縱然是有所犧牲,也勢必將此人在祖師靈前斬殺,以全峨眉聲名。”
時年摩挲了兩下手中的紙條。
神錫道長說是這樣說,但習武之人,尤其是稍有些本事的習武之人,自然能看出人群中有些看起來隱藏著自己被選中後的激動情緒的人,畢竟誰知道這圍觀尋找後半本秘籍的時候,有沒有可能有機會將秘籍借來一觀。
而這些人是最危險的。
十二星相之中的那位智囊,不知道此時有沒有收到魏無牙身死的消息,倘若沒有的話,這位如史揚天所說正在峨眉的家夥,也不知會不會出手算計一個前往峨眉禁地的名額。
如果能來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神錫道長約定的進入峨眉禁地的時間在半夜。
此前那個循著藏寶圖上的路線也能進入地宮的入口被他著人安排給封上了,據說他在正殿守著那本秘籍的時候,讓他那位在劍道上本事也格外出眾的師弟領著弟子搬運來了塊斷龍石壓在了入口上。
在他看來唯一剩下的那個入口便是從這內門之中的機關暗道通向地宮。
也便是當日邱清波觸發了提醒的機關後,在禁地周圍出現的幾扇門背後的那條路。
時年抵達得已經算是遲的,其餘的人早已在神錫道長約定的這間客房中等著了,她粗粗一掃便見到了不少生麵孔。
為了消化五絕神功,她在這幾天裡沒少圍觀比鬥,對此時身在峨眉的絕大多數人的氣機和相貌都能對得上,再加上當時抽簽之時,神情有異樣的人她都稍加留了留神,又怎麼會沒發覺,在場的人裡多了幾個沒被她留意到的,又少了幾個當時表現出壓抑著興奮的。
不過這些人到底是真怕在峨眉禁地出什麼事,自覺本事不夠讓給了同伴,還是被人奪走了自己的名額,這就不得而知了。
“你的運氣倒是挺好的。”時年開口道。
“我運氣一向都不錯。”小魚兒得意地回答道,他頂著個易容都能讓人感覺到他身上那股子懶散而愜意的勁,就像是被選來看戲的一般。
“你一會兒就跟著我吧。”她說這話的時候看向了邀月的方向?
她並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她身邊那甜美靈秀的宮裝女子,縱然是流雲水袖和曳地長裙都沒能掩飾住她的左足和左手畸形的殘疾,這便是移花宮的二宮主憐星。
而跟在邀月和憐星之後的,正是時年鬆口解開了製約的花無缺。
此刻邀月用探尋的目光看過來,可惜小魚兒傳自屠嬌嬌的易容術確實有些門道,她一時半刻之間也無法透過這易容的麵皮窺探到他的容貌,隻是隱約覺得他的神態有些眼熟。
“我跟著你混,豈不是便要被人認為是你這常春島門下了。”小魚兒嘀咕了句。
“莫非你還覺得自己吃虧了不成?”
“那倒不是,”他壓低了聲音回答道,“看來這一趟要比我想象得有危險一些。”
但他可一點兒都看不出什麼害怕的樣子,他在惡人穀裡的時候有十大惡人玩耍,出了惡人穀卻隻得了黃牛白羊這兩個看出他不尋常,想騙他一騙,卻反而被他反將一軍騙倒,抬去集市上賣出去的家夥消遣,再不找點樂子,他都要無聊死了。
又過了半盞茶的功夫,神錫道長才推門走了進來,在屋中人的注視下開口道,“請各位隨我來。”
時年猜到這入口距離禁地不會太遠,否則就算神錫道長此前收到過有人要來此地尋寶的消息,也不該反應如此之快。
果然當她們跟著這位峨眉掌門進入門派深處神錫道長的臥房,從他的書房書架後的入口進入,看到的便是個幾乎垂直的通道。
等下到通道底層,朝著一個方向走出去一段,便看到了那足有八個分叉口的地方。
但不管是哪個分叉口,通往的都是這峨眉禁地。
神錫道長的弟子已經提前等在了門外,見人都來了,他按下了開啟的機關,讓這二十餘人陸續走進了石室。
這一次通道內那格外刺眼的燈燭沒被點亮,他們進入停放棺材的石室,見到的隻有這一屋子靜靜燃燒的白燭。
夜半時分,還帶著春日未完全消退寒意的陰風依然在從不知道何處的通道吹入,配合這滿屋子裡掛著的黃色神幔,若不是此時人多,比之上次還要陰森恐怖得多。
神錫道長說道,“上次那一本秘籍是在棺木夾層中發現的,想必這位將劍譜留在此地之人也並未如此喪心病狂到開棺藏物,即便如此,要開祖師爺的棺材,還是敬告祭祀一番之後方可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