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187(二更)(1 / 2)

蜃樓刀出之時,時年忽然明白了為何京城裡的人會說,關七所在之處,日月為之變色,風雲為之幻變。

這金風細雨樓的副樓主接任典禮,選在了京師陽春世界的晴朗之日。

然而在關七橫衝而入,更是以無比可怕的模仿技法從中攪局,好像到此刻除了時年之外誰也無法在他手中走過三招的時候,天色也陡然陰沉了下來。

這一刀從陰風之中穿過,直入風暴的旋渦。

梁傷心記得太師的吩咐,那便是趁著關七在此地發狂,趁機格殺這裡的人。

他們七絕神劍出自太師門下確實在京城裡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可那又如何,隻要此地不留下活口,到時候隻有個瘋子衝出去,還不是隨便他們怎麼說。

太師說過,官家雖然需要依靠這些江湖人士做事,卻也擔心這些日益壯大的江湖勢力會在有一天壓到他的頭上,所以金風細雨樓倘若成了既定事實的覆滅,那麼就算是當今也不會說什麼。

甚至可以在鏟除了金風細雨樓後,接著將罪名推到迷天七聖盟的身上。

至於這個不知道為何在瘋癲了七年後功力不退反進,甚至讓人覺得看到的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可怕的怪物的關七,要如何來解決——

他們早已經在金風細雨樓外準備好了安神鎮定的東西,就跟驚濤書生修煉活色生香掌法的水晶洞裡的東西相似的材料,也請了除了死在蘇夢枕手裡的吹笛人之外的奇人異士到時候進行操縱。

再不行,這京城裡還有諸葛神侯,還有米有橋,還有黑光上人和林靈素這兩個以仙法在皇帝麵前得臉的人,就算一個不夠,讓他們全部一擁而上,總歸也能將這個關七給拿下了。

這也正是為何相爺當日會跟太師建議,利用關七來做這個清理障礙的人。

梁傷心當即便想返回戰圈,趁著時年和關七交手,趁亂擊殺這位絕非常人的金風細雨樓副樓主。

然而當他站穩身子,意欲返回的時候,卻跟手中無劍的孫憶舊對視一眼,看到了對方臉上的震驚。

他們絕無這個機會。

這風暴之中刀劍橫行,仿佛隻要踩踏進去一步便會粉身碎骨。

在關七蓬亂起來的發絲之下,那雙讓人覺得他已經走火入魔,燃燒著魔性之火的眼睛,迸發著殘酷的戾芒,而時年這執刀而來,又如何不似有神光流照。

那已經不像是人之間的戰鬥。

也絕不是他們能插手的對決。

他們能做的頂多就是現在加入其他幾人的行動中,合力圍殺蘇夢枕。

可惜莫北神的偷襲已經先一步被時年中斷,而餘厭倦已經死在了蘇夢枕的手裡,此地本就是金風細雨樓的人多,方才不過是瞬息之間未曾來得及反應而已,現在再如何慢半拍也知道要將他們幾人圍堵在此處。

這一番偷襲不像偷襲,背叛不像背叛的轉變實在是太快了,絕不是因為他們的水平太差,而是因為金風細雨樓這正副樓主之間的默契,高得讓人覺得心驚。

除了關七,其他人都已經落入了他們的掌控之中。

而這一次時年不打算給關七以那種模仿的功夫來應招的機會了。

人最難對付的人就是自己,這始終是一條鐵律。

所以她要讓他來不及模仿,更無從模仿,直到拿出自己本來的本事來作戰,從而儘快找到破局的機會!

朱月明本以為時年那一出禍水東引是為了讓自己當替罪羊,尤其是要懲戒他這個和米有橋暫時達成了協議、將八大刀王帶來了此地給金風細雨樓添堵的家夥。

沒想到她隻是為了用關七的搶攻來救吳其榮而已。

現在她更是已表現出了一派要由自己來攔截關七的架勢。

這絕非是什麼容易之事。

關木旦的天資,朱月明曾經在拜訪神侯府的時候跟對方問起過,神侯表示,當年他雖曾經將誤打誤撞闖入皇宮的關七給驅趕出去,卻並不能稱得上是贏了他,他在武道上的天賦難以估量,甚至可能早在瘋癲之前就已經到了另一重境界。

而倘若朱小腰在這裡的話,她便可以告訴時年,關七甚至曾經說過自己看到了彆的世界的畫麵。

可惜說出這話的時候他已經被雷損的炸藥給炸傷了腦子,包括關昭弟之內的人都覺得他說的是夢囈之言。

也正因為如此,關昭弟一邊關照著這個哥哥,一邊將他用鐵鏈栓了起來,免得他出去傷人。

但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處。

時年在這揮刀的瞬間想到的是自己從與關七的交手中,說不定還能找到突破的機會。

蒼翠的飛刀以袖裡短刀的方式雷霆而落,仿佛陷入了關七周身那種近乎黑洞的氣勁漩渦之中。

下一刻,六戊潛形絲拉拽著飛刀四刀齊出,而她的左手和右手同時用出了不同的招式。

左手輕柔而詭譎,五指如蘭花拂露,卻直取關七的手腕,右手勢如烈火,引動著體內的嫁衣神功真氣,朝著關七拍去。

她這一番變招太快了,快到幾乎是漏看了一個瞬間,便已經從一招變成了六招,而圍堵關七的也並不隻是她一個人,是四個用刀的好手和一個用出了如意蘭花手,以及一個拍出了霸絕人間掌法的人。

她不怕關七先對付她的刀,空中掠動的無形絲線既能讓這四把刀隨心進退,又能作為第七件針對關七的武器。更何況,這江湖上還有一個傳聞,關七此人從不破壞彆人的武器,因為他對武道有了一種讓人覺得走偏了的至誠。

刀刃、指法、掌法,三種絕非是應該在同一個人身上表現出的本事,現在幾乎在同時呈現了出來。

而關七,他方才交手的人太少,那種本能模仿旁人武功的本事,此時還不足以找到同時應對這三種進攻方式的法門。

何況時年的刀中已帶著幾分傷心小箭的要訣,引動著關七的情癡之氣,如意蘭花手與霸絕人間掌法,兩種完全相悖又同樣非同凡響的武功在她的手上發動,更是在將要落下之時忽然雙手的功法換了個位置,讓人更加無從招架。

所以關七隻能出劍,出他的先天破體無形劍氣!

否則他絕無可能靠著那種本能的模仿後,利用招式的互相針對來應招。

劍出驚人,刀出同樣驚人。

在劍氣如虹橫貫而來,以一招破萬招之際,時年先前那些花裡胡哨的技法都收了個乾乾淨淨,隻剩下了一柄刀,一柄刀光清冷,刀招純粹,刀意中帶著一股極強韌性的刀。

這一刀仿佛石沉大海,可時年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無措。

關七眼中的怒火、魔火和一種依然沒有找到自己到底是什麼人的迷茫,混雜成了一種讓人甚至在見到他的時候想要避戰的情緒。

可時年不一樣。

禪宗心法的嫁衣神功讓她的心神守一,暫時修煉起了個頭的山字經讓她在麵對關七的時候,反複身有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在抗拒那種紊亂的錯覺。

而她的刀跟隨她走過了這許多個世界,她體驗過那種刀仿佛脫離了掌控的隔閡感,所以現在——

她隻要知道刀在何處便是了!

就連六戊潛形絲身處在這最接近紊亂地帶的時候,都好像無法被她的內勁掌控,輕飄飄地懸係在那裡,更是隨著先天破體無形劍氣的愈盛,處在了完全失控的狀態。

但她篤定地伸出手接住了刀,整個人便化作了這一把刀,以仿佛意圖撞碎這劍落長空覆蓋打擊的姿態,狠狠地揮了出去。

那是遠比她在應付上官金虹和荊無命的時候更強的一刀,也比與元十三限交手的時候更有心神合一的意味。

刀劍相交的瞬間,刀氣和劍氣都仿佛湮滅在了那一片看不見的扭曲之中。

她心神微動,憑借著直覺一掠而出。

而關七卻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在這兩道已然讓人覺得悚然的攻擊相互抵消的地方,一種層層扭曲如疊浪的亂象浮現在了那裡。

他好像已經習慣了一般,任由那種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瘋狂繼續在臉上蔓延。

下一刻,他朝著前方的亂象伸出了手。

時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關七的動作,那片層疊的跟鏡子帶著她去往異世時空有些相似,卻讓她感覺到危險了太多的地方,關七伸手去碰到底是什麼結果,就連她也無從得知。

或許關七也不知道,因為他此刻被時年發作的刀氣在臉上劃出了數道血痕,看起來與一個天下獨步的武林高手相比,更像是一個瘋子。

但時年並沒有等到這個結果。

因為在關七這個動作發出的同時,吳其榮啟動了這黃樓之中他布置的機關。

目標正是葉雲滅和目的不純的八大刀王。

亂矢如雨之中,總有那麼幾支飛偏了的,若是其他時候早已被關七給擊飛了,可現在這幾支流矢搶在了他將心神都沉浸在那或許呈現出了什麼畫麵的地方,完全沒給人反應機會地先一步紮了進去。

箭矢的尖端在沒入的一瞬間扭曲而後消弭於無形,緊跟著一股可怕的氣浪以那地方為核心爆發開來,也幾乎將距離很近的時年給掀飛了出去,等這令人心悸的爆發過後,那片層疊的東西已經消失無蹤。

站在那裡的關七比之前看起來還要狼狽得多,但他的怒火也要比剛才熾烈得多。

如果說一開始他那隻能說是為了找人表現出的焦慮,那麼現在他便像是個被人打斷了和心上人約會的青年小夥,甚至心上人或許還就此不跟他見麵了,那是一種幾近於急眼的瘋狂。

全然沒有一點理智可言。

“你!”他突然指向了時年的方向,“你既然跟我說了你們不是抓人的人,又為何要攔我?”

“你!”他指向了朱月明,“這裡數你最有抓人的資格,小白到底在不在你手裡!”

他這怒發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樣子,看得朱月明既佩服他是個性情中人,又不得不開始繼續操心起自己的生命安全。

“你!”吳其榮毫不奇怪自己會被關七盯上,他引動機關放出去的箭看起來破壞了他從什麼異乎尋常的途徑,得知那位小白姑娘的下落。

“還有你!”方才與時年的交手中他已經又退到了樓外,現在他便是伸手指向了屋頂。

在黃樓的樓頂上站著個手執長棍的老人,時年若非全副心神都已經集中在了關七的身上,又如何會沒發覺米蒼穹居然也到了此地。

關七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清明,但又好像依然混沌蒙昧,“若不是你的聲音說知道小白在哪裡,我又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可跟他們不是一夥的。”米蒼穹回答道,他沒打算跟蔡京聯手。

但他想借助蔡京一黨的勢力,為他這有橋集團還未來得及經過韜光養晦的蟄伏,就已經先因為失去了主事人即將分崩離析之事,來找時年算一算賬。

所以他告訴了蔡京一件事。

他昔日師從斬經堂淮陰侯張艾之時,和溫小白乃是同門,而溫小白,正是關七口中的那個“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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