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年想到這裡,忽然聽到窗外傳來了一身異動。
她指尖在桌麵上飛快掠過,已送出兩把後隻剩下八把的飛刀便儘數回到了她的袖中,下一刻,一把雪亮的長劍忽然破窗而入。
這一劍來勢極快,緊追劍勢而來的身影也如穿雲破霧的清風一般,快得讓人隻看得到一道殘影。
時年突然覺得,自己本打算等到了明日那盛會之上,再行找機會讓“宇文成都”惹事之後消失,將他的死處理妥當的計劃可能要改了。
因為除了這破窗而入的一劍之外,還有一道氣息靜立窗外。
而這道氣息的水準,在宇文成都之上!
但這人的血氣之盛,卻顯然在二十四五歲的年紀。
不是名門子弟便是武道奇才,不背個黑鍋可惜了。
時年一念轉圜不過在瞬息之間,她淩空一指氣勁彈出,刀氣無形截斷了這闖入的白衣女子的劍勢,也讓時年看清了她的模樣。
這是個絲毫不遜色於她所見過的單婉晶和李秀寧的美人,卻比這兩人都要冷得多,她樣貌中帶著幾分不像是中土之人的特征,倒是像——
高句麗人!
時年心中有了估量,尤其是當她想到此前在李秀寧口中提及的高句麗弈劍大師傅采林的時候。
說不準此人便與她有些關係。
白衣女完全沒想到自己的一劍會被人以此等輕描淡寫的方式阻截,就仿佛對方可以輕易地從她這分光重影一般的劍招幻象之中,無比精準地掌握住她的劍鋒所在,這一彈指發招的力道更是掌控得恰到好處。
刀氣隻在劍身上發出了一聲極輕的鏗然之聲,卻已將她這一劍中的殺機儘數中斷。
她已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卻忽然聽見這明明占儘上風的家夥,用整個客棧都能聽得到的聲音高聲喝道“好劍術!這客棧逼仄,有本事你我到城外再行戰過!”
“宇文成都”說完,便如一隻矯健的鷂鷹一般,方才她是如何提劍穿進客棧的,現在“宇文成都”就是如何穿出去。
這一串高喝加上行動堪稱一個行雲流水,白衣女的劍勢直接卡殼在了那裡,一時之間還真忘記了回轉過去。
可一想到外麵還有個跋鋒寒,她與對方雖說是“你歸你,我歸我”分得清楚,卻也怎麼都算得上是個臨時搭夥的關係——
她既然一個人應付不了宇文成都,更是被對方這明明勝券在握卻來搞了出城外約戰給整懵了,那便以二打一也無妨!
她在頃刻間意識到自己不能遲疑,緊跟著追了出去。
寇仲和徐子陵推開窗子,隻看到了前後三道相繼離開,輕功速度都遠在他們二人之上的身影。
好在時年竟然在遠處還能凝成一線傳入他們耳中的傳音。
“出城,帶你們長長見識。”
長長見識……
“倘若我沒記錯的話。”寇仲扶著窗沿神情凝重,“人在輕功急掠之下血氣真氣的運轉都處在巔峰,此時說話便會被帶著處在亢促的狀態,她非但能將聲音聲調保持平和,甚至還能以千裡傳音之法通知你我。”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彼此的震驚。
有如此手段怪不得能一擊斃命宇文成都,甚至這麼看來這便宜師父的功夫還在便宜老爹杜伏威之上。
他們早就想要找到個名師來解惑他們這從開始習武至今的困惑,如今這位恐怕還真是個他們撞大運才能遇上的師父。
“確實如此。”徐子陵點了點頭,“走,我們去長見識。”
他們這一番交談和遲疑的時間,時年已經與那兩人抵達了城外。
白衣女劍客本就以輕功見長,與她同來的跋鋒寒十八歲武道有成,此後的六七年間更是遍訪天下高手交戰,曾經數次在死生絕境之中突破,若論輕功同樣不差。
可兩人在城外一落地便發覺,前方這位宇文閥的高手,輕如飛鴻落地無聲之態,與他這看起來魁梧的體格全然不相稱。
宇文成都倘若真是傳聞之中的實力,不該有這麼高才對。
這細長眼睛臉型方正的中年男子回過頭來看向了這緊追而來的兩人,跋鋒寒更覺得他不像是宇文成都。
那雙像是被遮起來了一部分的眼睛漂亮得驚人,縱然是在黑夜之中,也有種黑沉到極致而顯得烏亮的靈性。
可惜跋鋒寒還沒來得及提出質疑,便已經聽到對方問出了一個本沒必要問的問題,“我與閣下有何恩怨?”
“你何必明知故問?”白衣女劍客當即炸了鍋,“隋帝遠征高句麗,幾乎都是你宇文閥的唆使,我弈劍門下有多少弟子死於你宇文閥高手之手,你心中有數。我師姐傅君婥,一年前更是死於宇文化及的玄冰勁之下,此事更是我要同你們算個明白。”
“傅君瑜不才,替同門討個公道!”
傅君瑜這個名字倒是挺配她,就是脾氣暴躁了點。
還沒等問問與她一道來的那位又是個什麼來頭,她便已經一劍刺了過來。
而比起傅君瑜,時年顯然要更看重另一人一些。
這相貌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五歲的年輕人看起來高挺英偉,極白的膚色完全無損於他的氣概,反倒給他這刀削一般的鋒銳輪廓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黃色武士服、素青外袍以及皮背心,這種讓人覺得古怪的穿搭,穿在他身上倒是有種另類的野性,前提是忽略掉他額頭上束著的一條紅布頭巾,多少看起來是有點傻。
傅君瑜一動,他也緊跟著動了,在他的左右腰上各插著一把武器,一刀一劍,可惜時年見過獨孤一鶴的刀劍雙殺,見過王小石的相思刀**劍,對這種刀劍兼修的武功並沒這麼不熟悉,更何況他在此時還隻拔出了刀。
刀氣衝霄而來,卻正好撞在了時年的老本行上。
這豈不是更給了她針對的突破口。
寇仲和徐子陵抵達之時,正看到那白衣女的劍光以像極了傅君婥的招式落下,跋鋒寒的刀氣也在此刻配合著發動,這一刀一劍各自霸道,卻在出手的這一刻形成了足夠的默契,重重劍影刀光仿佛將時年的來路去路儘數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