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見喜睡了(1 / 2)

見喜躺在一張通體貼金的紅木床上,床身雕刻著麒麟玉書圖案,四周是金線刺繡的赤色帷幔,透過頭頂的鏤空雕花,能看到五彩斑斕的藻井,層層疊木,流光溢彩。

身上的錦被熏得香噴噴的,又輕又暖,見喜將手擱在外麵,手心向上,唯恐手上的傷口滲出血,弄臟了被子。

平日裡睡的都是下房的連鋪,頭一回躺在如此華麗的屋子裡,頗有不適之感。

為她這一趟,顧大人打點了好些人。

送她來之前,顧大人讓她不必緊張,說隻要伺候好這屋子的主人,日後自有數不儘的榮華富貴,非但能夠幫襯到賢妃娘娘,姑姑也不必再為她煩心,反而會以她為傲。

見喜心動了,這條件大概是個人都會心動。

一舉多得自然是好,她唯一擔憂的就是如何伺候,拿什麼伺候?

可顧大人明確表示不用她獻身,這倒讓她糊塗了。

不用獻身又為何讓她睡到主子的床上來?難不成隻是給貴人當暖床的工具麼?

見喜睡在床上,內心惶恐卻又滿懷期待。

如果主子是個好人,不用她獻身,還能賞賜她一些金銀首飾,那就再好不過。

若主子瞧不上她,她便繼續回去伺候賢妃娘娘,就當做了場夢罷了。

鼻尖縈繞著淡淡檀香味兒,見喜跪了整整半日,早已經渾身酸軟、饑腸轆轆,在這樣舒適的環境中難免困倦,主人又遲遲未歸,見喜實在撐不下去,眼皮一垂,先去見了周公。

梁寒從養心殿的值房出來時已近子時,隨堂太監李德海躬身虛扶他右臂,兩人沿著夾道往頤華殿的方向去。

宮外設了提督府,還有幾處私人府邸,梁寒卻甚少回去。宮中事務繁忙,皇帝趙熠便在宮中為其另辟了一處休息的宮殿,就是這頤華殿。

李德海困得眼皮直打架,手裡的宮燈光線格外刺目,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透過指間縫隙瞥見這位老祖宗嘴角竟掛著陰惻惻的笑,似乎心情不錯的樣子,李德海頓時寒毛直豎。

許是又在想法子折磨人了,他在心裡嘀咕了一下。

梁寒抬起頭,仿佛在看廡殿頂上的皚皚雪霜,半晌,

漫不經心道:“詔獄有道點心名叫冰糖葫蘆,人血做成糖衣裹在眼珠子外麵串成一串,滋味甚美,李公公素來貪嘴,來日可得請您去嘗嘗。”

李德海登時嚇得渾身發怵,哪裡還敢再看。

這老祖宗是出了名的狠戾,偏又生了一副器彩韶澈的樣貌,嘴角時常掛著笑,給人一種春和景明的錯覺,實則心如毒蛇,陰晴不定。

成天在這祖宗眼皮子底下做事,身下的棉巾都要換幾次,不但主子嫌棄,自己也遭罪得很。

頃刻功夫,梁寒果真嗅到了怪味兒,立時斂了笑意,毫不留情地將身邊人一腳踹開。

李德海胸口炸開似的疼,“誒呦”一聲如同雪球般連滾帶爬退了數丈遠,屁股濕了大片。

入了頤華殿內殿,底下的長隨小心翼翼闔上門。

屋內不似往常那般靜謐,有均勻的呼吸聲傳至耳邊,梁寒一進門就察覺出些不同來。

他倒也不慌不忙,卸了大氅後,遂至黃花梨桌案旁坐下,倒了杯茶慢悠悠地飲。

北涼上貢的雪上梅梢,入口微苦,入喉之後方有梅香滿溢,的確是名不虛傳。

“你家大人既將你送來,卻沒教過你如何伺候人麼?”

他唇角浮笑,聲音輕飄飄地落地,如玉石落入懸崖底的深淵,半點水花都無。

殿內燭火惺忪,細細的檀香薄霧從鎏金鏨花爐鼎的雕花鏤空中緩緩而出。

兩盞茶喝完,屋內人卻遲遲未有動靜,梁寒彎了彎唇角,背靠梨木圈椅歇了歇神,皺著眉頭繼續等。

漫長的風平浪靜之後,杯中茶徹底涼了。

梁寒手指摩挲著天青色的杯沿,不由得陷入沉思。

直到聽見帷幔內幾聲輕細而有規律的小呼嚕聲,梁寒的臉色才徹底陰沉下來,“砰”一聲,手裡的汝瓷瞬間裂成碎片!

鮮血順著指縫慢慢暈染開來,梁寒登時氣血翻湧,起身大步踏進雲母屏風後,一把將紅木床前的帷幔撕扯下來。

“呲啦”一聲,赤紅色的帷幔被兩邊金鉤割成兩半,在他手中軟塌塌落地。

梁寒眼中冷意正濃,尤其是指縫間的血珠子是狠狠刺激了他的神經,渾身的戾氣正愁沒地兒消解,忽見錦被之下露出個圓乎乎的腦袋來,雙手舉過頭頂,看著像投降

的姿勢。

嘖,原來是白日裡結結實實撞在他身上的那個蠢蛋。

那丫頭兩眼緊閉,嘴巴微張,手心還有新鮮的紅紫色棍痕,簡直一副蠢到極致的模樣。

他咬緊的後槽牙鬆了鬆,勾起一側唇角,滿眼譏諷。

這兩年往他床榻上送女人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