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廠督沒殺她(2 / 2)

掃了一眼四周,見喜忽想起什麼來,信口問道:“對了,福順公公,怎麼沒見昨晚帶我進來的那個小公公呢?”

“他……今兒不在。”福順很艱難地整理著措辭。

其實福順想說,他不僅今兒不在,往後也不會在了。

如今誰還敢往廠督床上塞人?

也就是那新來的不懂事兒,自以為大功一件,實則膽大包天,最後廠督一句輕描淡寫的“杖斃”,這輩子也就到頭了。

也是他命不好,若是往日,死的都是獻過來的美人,廠督若是心情不錯,說不準能饒了底下人的小命,可今日美人破天荒沒死成,還得了廠督的青睞,死的隻能是他了。

不過,福順不能跟這小宮女說實話,若是嚇著日後的夫人,他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老祖宗玩兒的。

這可是頭一回瞧見從廠督屋內出來還能完好的美……女人吧。

這姑娘雖說模樣不錯,杏眼桃腮,粉雕玉琢,可稱其一聲美人還是略抬舉了些,尤其是在這攢金堆繡的後宮之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福順心中喟歎,誰讓老祖宗喜歡呢。

見喜不敢多待,更不敢用早膳,忍著膝蓋的疼痛,著急忙慌地回了永寧宮。

昨日見喜被罰跪三個時辰,約莫到酉時末結束,秋晴姑姑下了命令,誰也不許給她送吃食,那東廠提督也不是好敷衍的,因此眾人都不敢到廊下去看她。

直到戌正時分,眾人發現見喜還未回,妙蕊與綠竹這才到回廊去尋人,可夜間的回廊冷風刺骨,樹影蕭索,哪裡有見喜的影子!

妙蕊本以為見喜去哪偷懶了,可也不敢驚動姑姑,直等到亥時還未見人回來,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幾人不敢鬨出動靜,隻得偷偷摸摸提著宮燈在永寧宮內四處尋找,哪怕見人來就滅了燈,最後也沒逃過秋晴姑姑的眼睛。

秋晴姑姑手裡攥著個小小的白瓷葫蘆瓶,興許是來給見喜送藥的,遇到她們幾個驚慌失措的模樣,又見廊下無人,隨即猜到了大半。

永寧宮丟了個小宮女,放眼整個後宮算不得什麼大事,尤其是才得罪了那位東廠督主的小宮女,失蹤一夜難免讓人想多。

秋晴麵色一直很難看,平日裡本就頂著一

張嚴肅至極的臉,這會更是駭人,尋不到人,隻得進暖閣去求賢妃娘娘。

賢妃身子畏寒,是在承恩寺的時候落下的毛病,屋裡炭火燒得很熱,賢妃膝上仍蓋著一條北狄進貢的貂皮毛毯。

顧延之下了朝就隨太醫院判一同過來,此刻正給賢妃把脈,秋晴站在一旁靜靜等著,未見任何焦炙之色。

太醫把完脈後寫了調理的方子,交由青浦去太醫院抓藥,又細細交代幾句方才收拾藥匣起身離開。

姐弟二人坐在貴妃榻上閒聊幾句家常,停下來喝茶時,顧延之恰好說到昨日在永寧宮門口衝撞了東廠梁寒的那位小宮女,賢妃微微詫異地抬頭,“竟有此事?”

秋晴對上賢妃的視線,恭順冷靜道:“小丫頭毛躁,幸而督主不願追究,這才撿回一條命,昨日被奴婢訓斥了幾句,在回廊下罰跪,可昨夜竟不知所蹤,直到今晨都未尋到人,想必是為了避罰躲在了什麼地方,待她回來,奴婢一定親手打死了她,不讓娘娘煩心。”

這話一出,賢妃更是訝異,“好端端的人怎麼能丟了?她才回宮幾日,怕是在宮中迷了路也不無可能……”

“阿姊莫急。”

話音剛落,賢妃和秋晴同時側首看向了一旁的男子。

顧延之似是悠閒地撇了撇茶中的浮沫,溫言笑道:“那丫頭能在梁寒手底下活命,也是樁奇事,昨兒我領人把她送去頤華殿了。”

“什麼?”賢妃臉色微微發白了一瞬,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秋晴麵上不顯,心中卻是大駭,藏在袖中的那隻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幾乎摳進了肉裡。

顧延之笑了笑,“倘若今日她能完好回來,說明不是個福薄命賤的,往後阿姊在後宮便算是多了一層依仗,日子也會更加好過一些。”

賢妃剛回宮,可也知道那位東廠督主吃人不吐骨頭的手段,落到他手裡究竟意味著什麼,賢妃想想便覺不寒而栗。

她八年未見顧延之,卻不想當初浸潤在孔孟儒道中長大的溫潤少年,竟如此視人命為草芥,輕描淡寫地將無辜之人的生死至於嘴邊閒談,如此這般,與那些人人唾罵的宦官奸佞有甚區彆?

顧延之也察覺出賢妃眼中驚詫乃至陌生的神色,忙上前賠

笑道:“阿姊放心,若非我昨日覺察出梁寒待那小宮女有幾分不同來,又怎會擅自做主讓她去伺候?”

賢妃搖了搖頭,語氣泛冷:“梁寒是什麼人,你比我清楚。若是品性純良也就罷了,就算閹人也能疼人,可他呢,折磨人的法子千種萬種,坐上如今的位置得靠多少見不得人的手段?湊到他宮裡去,豈不是同送死無異?”

“我隻知道他權勢滔天,東緝事廠、錦衣衛都牢牢握在手裡,如今還填了司禮監的缺。阿姊可知前朝司禮監是何等威風?若不是被削了權,那是和內閣分庭抗禮的,如今陛讓他批紅蓋印,內閣的票擬都要先從他手裡過,有的是人想要巴結。”

顧延之斂去了笑意,繼續道:“阿姊,如今你能回來全憑陛下的寵愛,阿姊心善,一次無意的施餅之恩讓陛下記掛了這麼多年,如今更是不顧太後和群臣的反對,也要將阿姊納入後宮為妃,可是往後呢?阿姊能保證這輩子榮寵不斷麼?阿姊並非熱衷邀寵之人,否則也不會在承恩寺委屈整整八年。”

賢妃臉色微變,蹙著眉道:“陛下對我隻是敬重。”

顧延之嗤了聲,道:“敬重?若真隻是敬重,為何阿姊不是太妃,而是賢妃?若隻是敬重,陛下何不安排阿姊住到壽康宮,反而搬來這曆朝曆代寵妃所住的永寧宮?”

顧延之歎了口氣,往窗紗外頭看了一眼日光,繼續道,“顧家自伯父出事後幾乎是一蹶不振,父親又臥病在床,前朝後宮隻有你我二人,阿姊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顧家考慮啊,阿姊此番回來,祖母的病也大好了。”

賢妃下頜繃緊,沉默良久。

秋晴聽得背脊陣陣發涼,以為再無希望之時,門外忽然傳來了小丫頭柔軟而倉促的嗓音,“奴婢想見賢妃娘娘,勞煩姐姐通傳一聲。”:,,.,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