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被嫌棄了(1 / 2)

殿裡燃著淡淡的檀香,人在屋中待久了,身上慢慢也染了層淡香,香氣兒順著著毛孔襲進身體,爬上四肢百骸慢慢疏散,引得人嗬欠連連。

見喜哪敢睡,有點困意的時候就連忙用兩指撐開眼皮子,那架勢,生生要將眼珠子摳出來似的。

她抬頭,瞧見福順並兩個靛青色宮裝的宮女在門外候著,小心地揚著聲問:“公公可知,廠督今兒個回來麼?”

福順忙笑吟吟地轉過身,打躬作揖道:“夫人莫急,這兩日督主接了百官的題本,替陛下分憂,自然格外辛苦些,過了亥時才回也是有的。”

見喜懨懨地哦了聲,喉嚨痛得發緊,身子也懶懶地塌了下去。

其中一個宮女偏頭來道:“夫人若是疲累,奴婢先伺候夫人安置吧。”

見喜如撥浪鼓般搖著頭說不能,心虛道,“廠督未歸,我怎可先行安置?”

院外月色如銀,簷角的宮燈在暗夜的風中搖曳,散發著虛弱的光芒,見喜靠著風口,一半身子受著涼,另一半身子享受著屋內炭盆的暖,整個人冰火兩重天,難捱極了。

半晌,她又開口打聽,“小公公,廠督平日有什麼喜好麼?您同我說說,我也好投其所好,免得在廠督跟前出岔子。”

福順愣了愣,他在梁寒身邊伺候了大半年,還真沒琢磨出他的喜好。

“督主不喜人近身伺候,”他好生斟酌一下,然後緩緩道,“每餐或樣樣都落箸,也有時一樣也不吃;督主常飲茶,又好似不大喜飲茶,昨兒說好的毛尖,今兒興許就不喝了;督主喜乾淨,下麵伺候的時時刻刻都備著方巾,可又喜歡往詔獄那樣血腥醃臢的地方去……”

“……”

見喜目瞪口呆,她曉得了,廠督的喜好就同他的心情似的,讓人捉摸不透。

生活中處處是驚喜,隻能說很刺激了。

“誒!”福順一拍腦門,他倒是可以確定一件事,“督主喜歡紅色,鮮豔的,熱烈的那種紅。”

見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是真的,才一日的功夫,她見到了一身朱紅蟒袍的廠督,殿內的帷幔是紅色,紅木床亦是紅色……她這會穿的也是紅

色。

紅色好啊,多喜慶呢。

見喜垂下眼抿抿唇,暗暗鬆了口氣。

說了好半天,福順才發覺夫人還跪著呐!奴才們站著說話,督主的夫人卻跪在殿門口,這像什麼話!

他有意過去攙扶,見喜卻擺手道:“您彆管我,我跪著心裡踏實。”

也不知過了幾個時辰,杏黃的月亮隱匿進了雲層,院外一陣凜冽的妖風刮得窗欞震震作響,青磚上殘留的雪沫子在幽暗的角落裡蹁躚起來。

見喜吸了吸鼻子,眼神一晃,瞥見殿外一個鮮亮的人影跨步而來,紫貂鬥篷的大擺在烈風中翻卷,手裡頭的風燈光芒幽若,卻隱隱能見大氅裡頭一道織金繡蟒的紋飾,長身玉立,威儀萬千。

福順立即上前打躬作揖,抬著胳膊將老祖宗迎了進來。

見喜也揉揉眼睛,打起了精神,“廠督吉祥!”

梁寒早就瞧見她了,困得頭砸地,遠遠瞧著像個伏在地上的癩蛤/蟆似的,他牽起一側嘴角,淡淡“嗯”了聲,解了大氅扔給福順。

曳撒繁重的襞積從少女光潔的前額呼嘯而過,攜來醇厚細膩的檀香味,猛地被這冰涼的觸感一刺激,見喜凍壞的腦子也清醒了幾分。

見那人信步走到她跟前,見喜趕忙開了話閘:“老祖宗恕罪!見喜是個糊塗人,昨兒大意,沒能伺候好您,您大人有大量,彆往心裡去。往後見喜就是您的人了,您愛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千萬彆跟我客氣!”

“我的人?”

他垂眼嘖了聲,濃密的眼睫在燈光下暈開一圈霧影,清冽的嗓音懶懶舒展開,“廠督身邊不留無用之人,說說看,你能為咱家做些什麼?”

見喜愣了愣,這是在問她有何長處麼,她心道約莫是同外頭客棧招夥計時,掌櫃的問“你都能乾些甚”,這時候得多往自己臉上貼金才能留下。

暗自思忖了下,她轉著眼珠子笑道:“從前我給佛殿裡的菩薩擦身兒,如今我給您擦身兒,在我心裡頭,您就是菩薩轉世啊!奴婢沒彆的好,就是人勤快,聽話!以往在承恩寺的時候,奴婢這雙手劈過柴,種過菜,幾十斤的糞桶擱在肩膀上,不在話下!”

她說得興奮起來,牛逼往天上吹,沒注意到身前老祖宗的一張臉

黑了又黑,最後實在繃不住,怒喝一句:“住口!”

見喜嚇得直縮脖兒,烏亮通透的雙眸對上他瞥過來的一抹涼薄視線,屋裡的氣壓無形中沉下去許多,好像有人勒緊了脖子,稍微喘口氣都難。

仔細回想一下,方才那話從嘴裡蹦出來是有些汙老祖宗的耳朵了,她忙解釋:“奴婢就是打個比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