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她是姑奶奶(1 / 2)

“乾什麼的?”

頭頂一聲厲喝,見喜當即嚇得一顫,定了定神,這才瞧見麵前一個長相粗蠻的黑漢,雖著一身精致的墨藍飛魚服,可瞧上去比畫裡的盜匪還要難看些。

見喜一眼也不願意多瞧,隻清了清嗓,習慣性地笑道:“我來見廠……見你們掌印,勞煩這位大哥通報一聲。”

那人嗤笑一聲,居高臨下,細細將她從頭至腳打量一遍,“見掌印?哪個掌印?”

他好似不願同她多說,語氣出奇地不耐煩。

見喜將手爐從袖口中取出來,道:“就是剛剛上任的司禮監掌印呀,梁、梁寒。”

頭一回喚廠督的名字,她緊張得發抖,廠督的名字喊出來竟還有些動聽。

那人聞言,笑得更加粗野,心道這宮裡的小丫頭還真是個個不怕死。

前腳剛瞧見一個敢攔轎輦的宮婢,在堂堂司禮監掌印督主跟前搔首弄姿,結果掌印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直接虛虛抬了抬手,拖下去杖斃了。

他頭一回入宮,便瞧見了這血淋淋的場麵,倒也不大驚訝。

這位老祖宗在外名聲一向如此,陰狠暴戾,不近人情,如今看來隻能說是名不虛傳。

按道理說,宮中人應當比他更為了解這位老祖宗的性子,竟還敢吃了熊心豹子膽往刀尖兒上撞,實在是愚蠢至極。

他眼神譏誚地瞧著眼前這位,心裡默默比對一番後出了結果——

論相貌,似乎還不如方才那個。

這丫頭哪來的勇氣?

不過,這雙杏眼倒是生得漂亮,瞧著像林子裡到處亂竄的小鹿,天真含怯,細細常常的睫毛上堆著不少雪粒,倒是個惹人憐愛的模樣。

再瞧瞧這身段,雖未完全長開,可已隱隱有了凹凸有致的玲瓏,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

宮裡的女人還真是不錯,各有各的韻致。

可惜就可惜在,宮裡的男人壓根瞧不上眼,外麵的男人想得卻得不到,個個垂涎欲滴。

“丫頭,你知道我上頭是誰麼?”黑漢喉嚨動了動,頓時來了些興致,決定逗逗她。

見喜被他瞧得害怕,搖了搖頭,管你是誰。

黑漢見她小腳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心裡哼

笑一聲,步步逼近,“東廠三檔頭聽說過麼?爺是他大哥!丫頭,彆去觸老祖宗的眉頭了,往後偷偷跟著爺怎麼樣?”

見喜皺了皺眉,勉強壓了壓心裡慌張的情緒,氣道:“你上頭是三檔頭,可我上頭是廠督,我是廠督的菜戶娘子,你怎敢這麼對我說話?”

那人聽完大笑,“小丫頭說謊不打草稿。”

他抱臂而立,擋在她跟前,滿臉的肉褶子堆起來,麻麻賴賴的,像朵黑亮的向日葵。

這些位高權重的宦官,彆說是宮婢,就連後宮的娘娘們都爭著搶著巴結。

大內從前那些汙糟事兒他也聽人說過,他可不相信堂堂東廠提督會娶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圖什麼呢?

正想到這裡,衙門內匆匆忙忙跑出一個胖乎乎的身影兒,烏紗帽歪倒在一邊,他一邊狼狽地抬手扶了扶,一邊向衙門口小跑過來。

“哎喲,我的姑奶奶,這大冷天的你怎麼過來了?”

那黑漢聞言一驚,笑容幾乎是瞬間凝固在嘴邊,他愕然地瞧著見喜,又訝異地回眼去看李德海,確定這聲“姑奶奶”喚的就是眼前這丫頭片子。

李德海好歹是司禮監的隨堂太監,尋常的宮監見了也是要作揖行禮的,連他們錦衣衛指揮使也要禮讓三分,此刻竟會一臉奉承討好地喊一個丫頭“姑奶奶”。

難不成她還真是……

霎時渾身一片冰涼,那黑漢臉色刷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見喜挑了挑眉,將手爐遞到李德海手中,笑道:“今兒天冷,我早早就回了頤華殿,想著廠督在此,還不知忙到什麼時辰才回,我來給他送個手爐暖一暖。”

這話說完,身後福順也氣喘籲籲地跑上來,將桐油傘撐開舉過她頭頂,“夫人怎走得這樣急,奴才都追不上了,瞧您這一身雪珠子,把襖子都打濕了。”

夫、夫人?

黑漢又是一個哆嗦,幾乎與皮膚同色的嘴唇顫了顫,攥緊的手掌心濕熱,頻頻沁出濁汗。

一抬眼,二樓的雕花窗不知何時竟已敞開來。

窗前立著一人,灰茫茫的天地間那一身大紅織金蟒袍顯得格外煊赫耀眼,仿佛將這世間所有的絢爛儘聚於一處。

升了官的廠督渾身自帶金芒,色彩斑斕。

他站在高處,遠遠瞧上去眉目如畫,身姿挺拔,凜凜如高山,皎皎若寒月。

見喜暗暗洗了洗眼睛,朝著窗邊人甜甜一笑,毫不掩飾,“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