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她是姑奶奶(2 / 2)

風大極了,見喜也不知曉他可有聽見,遠遠看著那清冷如玉的容顏,盼著老祖宗也能給她一點麵子,回一聲也行啊。

外人跟前,總不能太過尷尬。

可梁寒臉色十分不好,手裡蘸了墨的紫毫信手扔下,恰好戳在窗邊長案上鋪陳的桑皮紙上,一團濃鬱的墨色將將要把柔韌的紙張砸出個洞來。

“那侍衛是誰?”他冷聲問。

一旁的千戶往下瞧了一眼,忙答:“是三檔頭的兄長,名叫彭連,上個月才編入的錦衣衛,說今日讓他護送督主進宮,想在督主麵前立個功,露個臉。”

“露臉?”

梁寒冷嗤一聲,臉上陰得能滴出水來,“行啊,既然露完了,這臉就彆要了。”

他垂下眼睫瞥了眼案上,唇角緩緩勾起,“正好,拿一疊桑皮紙過去,賞他個‘加官進爵’,再把眼珠子挖了給三檔頭送過去,讓他瞧好了,如今這錦衣衛豈是人人都有本事立功的。”

身後那千戶渾身發怵,忍著牙關打顫,應了聲是,心道得罪誰不好,偏偏得罪了祖宗的夫人,這是活膩歪了。

窗邊的廠督側頭向底下人交代些事情,終於回過頭來,彎了彎嘴角,心情似乎變得愉悅起來。

可這笑容……陰惻惻的,看得見喜心裡發毛。

那黑漢遙遙與梁寒打了個照麵,登時嚇得雙腿酸軟,後背浸濕了一大片。

督主這是、在向他笑麼?

見喜朝窗邊喊了一聲,招了招手喊道:“廠督,我先回去啦。”

等了半晌也沒見廠督回應,他就像座冰山,隻會冷森森地笑。

見喜低下頭,看向跟前的李德海,道:“李公公,您替我將手爐送上去吧,彆讓廠督冷著,我先回頤華殿了。”

李德海連聲道是,又同福順交待幾句,轉身進去了。

……

慈寧宮。

自太後去歲冬天染上寒邪,湯藥斷斷續續喂了數月也不見效,整個人昏昏沉沉,一日睡**個時辰仍覺乏累,偶爾醒來也是萎靡不振。

宮裡的太醫隻能用治療傷寒的藥慢慢養著,民間

的杏林聖手也不知請了多少,卻無人能瞧出個病根。

湯藥房裡的鍋爐“咕嚕咕嚕”地冒著熱騰騰的白氣,熬藥的嬤嬤手裡抄著白帕子,小心翼翼地揭開瓦蓋,滿屋子清苦的藥味氤氳在空氣裡,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連心境似乎都變得淒苦起來。

熬了整整半日的湯藥濃縮成一小碗,放到雕花紅木托盤上正欲端至暖閣,身後忽然傳來清明的嗓音。

“嬤嬤,把藥給朕吧。”

那嬤嬤一聽忙轉過身來,瞧見皇帝獨身一人來到湯藥房,趕忙要將手裡的東西放下行禮,皇帝虛抬一手道:“嬤嬤免禮,莫擾了母後清靜。”

說罷伸手接過托盤,往暖閣去。

太後申正時醒轉,麵色憔悴,幾日過去麵上又添了幾筆褶皺,此刻倚在團花雲紋靠背上念佛經,聲音微微弱弱,便是貼身伺候的劉嬤嬤也聽不太分明,隻聽見太後手中佛珠轉動的脆響。

皇帝不動聲色地跨過門檻進來,喊了一聲:“母後。”

太後微微抬眼,瞧見趙熠一身玄色燕弁服筆挺地站在床外,腰間束九龍玉帶,端的是一副溫然如玉的模樣。

趙熠垂了垂眸,靜靜走上前,在太後的拔步床前側身坐下,將托盤擱在春凳上。

剛剛熬好的藥湯冒著熱乎氣,皇帝端著滾燙的青瓷碗,舀起一勺藥放在嘴邊吹了吹,溫言道:“兒臣來伺候母後吃藥。”

太後彆過臉,薄唇抿緊,不願瞧他。

趙熠麵色有些為難,歎了聲道:“母後生兒臣的氣,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太後虛虛哼了聲,“皇帝日理萬機,佳人在側,今日怎麼有空來瞧哀家?”

趙熠垂首,目光黯了黯,“兒臣任性,原本沒臉來見母後,可聽太醫院使來回稟說母後這兩日精神不濟,兒臣心中實在擔憂不已。”

太後緩緩調轉過頭,視線落在他燙得發紅的手指上,又抬眸細細端詳著他。

她病中時常犯糊塗,如今見到皇帝,竟有幾分事隔經年的遙遠感。

皇帝果真是大了,有了男人的五官,男人的身段。

十二歲時,她到溫德殿牽他的手,那時的皇帝不過是個瘦瘦小小的人兒,個子方及她肩膀,一雙眼睛宛若琥珀琉璃,倒是生得明朗,他怯生生地望著她,經人提醒,這才規規矩矩地拱手跪下,喊她母後。

他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生長,從來不敢拂她的意,偶爾犯了錯被她訓導幾句,連大氣兒也不敢喘,最後落下一句“兒臣明白”,往後更加勤懇敬謹。

如今在她麵前的皇帝,神情似乎還是幾年前那個模樣,沉穩中添了一份溫順,真真假假,連她自己都分不清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