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是壞人(1 / 2)

幾日未曾安寧的後宮終於因李昭儀之事塵埃落定, 可賢妃仍舊睡不著。

莊嬪肚子裡的孩子無恙,但並不能因為劫後餘生是慶幸,便否認了隱患的存在, 如若她在永寧宮多待片刻,如若陛下來得晚一些,如若查不出香料出自一個外院侍女之手……

也許那個孩子就保不住了,而去冷宮的也會是她。

夜風吹動窗欞, 發出獵獵的聲響。明明是暑熱天, 卻有一種淒惻無情的意味,人心似乎也跟著寒涼。

她額上生出細細的冷汗, 無意間錯開他的手,緩緩翻了個身, 背對著他輕歎了口氣。

手上忽然空了一塊,趙熠微微一頓,知道她這幾日睡不好, 連熏香也不敢多用, 心情比往日糟糕很多。

千頭萬緒湧入腦海, 讓他所有的謀求算計都無處施展。

他的手停放在兩人中間寬敞的緞麵上, 進退兩難,撓人心肝。

黑暗中沉默許久,他終於伸出手將她轉過來,“姐姐, 彆擔心, 我在這, 不會讓你有事的。”

忽如其來的一雙溫熱手掌, 讓她有些不自在, 她想到什麼, 遲疑一會道:“陛下這幾日不去延禧宮陪莊嬪妹妹麼?”

趙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莊嬪是微微的暈眩症狀,那與她原本的體質也有關,甚至不比最輕微的風寒嚴重多少,隻是太醫說得嚴重,否則此事隻能輕描淡寫地翻過去,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李昭儀在賢妃的香料中暗下手腳,若非發現及時,後果同樣會不堪設想。

看不到的禍患尚且不論,對於已知的風險,他不會容忍一絲一毫的存在,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也會替她鏟除乾淨。

如若他們的關係能更進一步,聽到她在他枕邊提旁人,他也許會失望。

隻可惜,此刻他連失望的資格都沒有。

趙熠閉上眼睛,籲了口氣,讓她放心,“既然我能護得住宣兒,讓他安安穩穩長到這麼大,自然也能護住他的母親。莊嬪的事情,姐姐不必勞神。”

這話她是相信的。深宮中多少暗潮湧動,嫡子未出,太後和皇後勢必對小殿下虎視眈眈。

前些日子她也見了,那孩子生龍活虎,冰雪聰明,一看就是被教得很好的樣子。

前朝奪嫡之爭並不少見,先帝的兄弟有的夭折,有的溺水,有的病弱而亡。而先帝的兒子們,留下的也沒有幾個。

趙宣這個孩子,還在莊嬪肚子裡的時候便已經處於漩渦中心,而莊嬪又不是太精明的人,可見皇帝為護他周全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她凝眉想到這裡,忽然聽到趙熠輕聲說:“姐姐,把手給我。”

她怔怔轉過頭,趙熠抿唇朝她淡淡一笑。

往日在他心煩意亂之時,她也會給他一隻手作為倚靠,而輪到她自己,似乎又無法做到那般坦然。

月色照進帷幔,浮上她清麗的臉頰,在柔美的輪廓上描摹出一圈淡淡的光影,將她整個人映襯得更加柔和。

他捕捉到她眸光中短暫的怔忡,撇去一貫的沉靜拘謹,竟有幾分可愛的呆滯,讓人抑製不住想要吻下去的衝動。

喉嚨動了動,他還是沒忍住,抬手輕輕摩挲一下她的麵頰,從未觸碰過的領域,柔軟細膩得不像話,讓他恍若置身雲端。

玉扳指激得人渾身一涼,賢妃麵上登時飛上一抹薄紅。

四目相對,兩人的呼吸都停滯下來。

趙熠也怔住了,縮手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惶恐和緊張。

壓抑了那麼久,等來這一次小小的僭越,雖然遠遠不夠,但卻已然是他能夠邁出的狠狠一步,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隔了許久的沉默,現在該怎麼解釋?說她臉上有臟東西麼,屋內連燈燭都未點燃,能看出什麼臟東西。

恍惚中一隻柔軟溫熱的手伸過來,輕輕地將他握住,一切都好像如素日般尋常。

可他心中震顫起來,生怕呼吸再一個錯亂被她發現。

賢妃心中亦有種說不出的混沌,他指尖滾燙,分明隻觸碰到一點點,卻惹得人心火灼燒。

愣神了許久,她才心裡整理好措辭,慢慢道:“我信陛下。這些年,陛下把小殿下教得很好,往後,陛下也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黑暗中,她竟聽到他在耳邊嗤笑一聲,仿佛譏嘲,又有幾分無奈。

她有些不明所以,轉過身來對著他,頭一回在他麵前微微嗔視,“陛下笑什麼?”

趙熠難得看她氣惱,無論在人前還是在他麵前,好像從未見她有過一絲慍氣。

如若能有辦法,他恨不得將這一刻當作典籍孤本珍藏起來。

“我笑的是,姐姐說話總是像個老夫子,這是覺得我日日麵對那些老臣還不夠,所以要到姐姐這裡來洗耳聽訓。”

賢妃有些啞口無言,心中生出淡淡的悵惘,沉吟許久,淡笑道:“陛下有時候還是孩子心性,聽不得我這老夫子絮絮叨叨。無妨,我這個年紀的人說話,難免帶著些說教意味,我自己也是知道的,陛下往後不聽就是了。”

話說得古井無波,仿佛還是從前雲淡風輕的語調,不摻喜怒,可趙熠卻聽出了酸酸澀澀的味道。

這種感覺尤為奇妙。

就像是院子裡靜靜曬太陽的貓兒,從來沒有脾氣,那是因為對你不甚在意,所以連多餘的情緒都懶得給你。

這樣的貓兒,偶爾朝你發一次小威,是不是說明眼裡、心裡已經有了你?

思及此,他的心情頓時舒坦起來。

黑暗中無聲地笑了笑,又情不自禁地握緊了她的手,“姐姐說什麼我都愛聽。”

……

卯時的更漏一敲響,見喜整個人躥起來,往梁寒身上踹了一腳。

小臉紅得跟蒸出來的螃蟹沒什麼兩樣,眼尾還掛著淚,聲音也乾啞得不行,扯著嗓道:“快給我拿出來!”

梁寒眼都沒掙,懶懶應了聲,伸手將她拽回來,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

見喜躺在他身邊亂蹦,仿佛活魚下了鍋,他閉著眼,忍不住抿唇笑:“有繩子拉扯也禁不住你這樣動彈,不怕取不出麼?”

她怒目圓瞪,將他兩隻眼皮扒拉開,露出一雙惺忪疲憊的睡眼,“說好放到卯時,堂堂提督說話不算話,往後讓人怎麼信服您!”

他摁住她,“行了,躺好彆亂動。”她立刻規規矩矩地摟住他。

狹窄的山洞內,表麵並不平整的火球慢慢從裡麵一點點地擠出來,發出低低的嗡鳴,他用細繩牽引著,每走一步都異常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