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chapter23(1 / 2)

圓橙 林格啾 10752 字 3個月前

——“你確定是蔣成?!”

電話裡, 伴著一陣稀裡嘩啦脆響, 顧雁的聲音分貝驟然拔高。

舒沅將電話從耳邊挪開寸許,單手擦拭著半乾的濕發。

隻等電話那頭的咕咕噥噥終於平息, 她眼簾低垂, 俯視著落地窗外、街頭人群熙攘, 沉默半晌, 這才輕聲應了句:“是他吧, 我還不至於把蔣成給認錯了。”

雖然, 他把一直養在他認為合適長度的半長發徹底剪短,背影看起來利落挺拔,恍惚更像年少時裝作一派鬆竹模樣, 完全不像她認識的他。

不過, 他們畢竟曾經朝夕相處了八年, 要真說一個側臉還認不出對方, 也實在圓不過去。

索性就不要裝傻。

顧雁在電話那頭咽了口口水。

說話的聲音聽起來比她還緊張,很快,又禁不住連連發問:“但他不是之前就去英國了嗎?不會是在英國沒找見你,剛好就這麼湊巧,也一起回國了?——這可怎麼辦,你們現在到底算是結仇還是、還是那什麼的關係啊?”

“就前妻和前夫的關係而已,還能是什麼。”

舒沅歎口氣:“雖然是有點過節那種, 但好歹不至於拿刀砍吧?”

“……你彆說, 我真懷疑他做得出來!”

顧雁語氣誇張。

不知不覺, 又開始翻起舊賬:“你想想三年前, 就差那麼一點——就一點!晚五分鐘,你就差點給他在機場逮到了,之後在香港也是差一點。你自己說的,前腳從那個什麼古教授那裡走,後腳就看到蔣成的車進校門。還好你留了一手,夠聰明,騙到他以為你在倫敦。但是說到底,你們離婚也確實離得太倉促了,我感覺他這幾年呆在英國不回來,應該還是因為你們那些事吧。”

可不嗎?

誰讓當時仿佛在演電影,仿佛蔣成是在背後追她索命的鬼,說話沒法好好說,逃跑倒是一個比一個快——從這點上,她其實有點能理解蔣成後來的憤怒。

卻不想顧雁聽她不說話,還以為她聽到傷情,又連忙小聲補充:“……雖然後來他確實做得不太地道就是了。”

不、太、地、道。

等等。

這麼一句,又瞬間將她打回完全不“”的現實——

其實,當年離婚的事發生之後,結果最終超出了所有人本來的預料。

譬如,原應該在暴怒和尋找無果之後,為了維持臉麵自動跟她劃清界限,等到再過幾年,就能趾高氣揚從她身邊走過的蔣成,雖然的確再沒有主動聯係過她,之後,卻一反平時在大眾麵前的溫文常態,直接凍結了她持有的銀行副卡(她本來也沒用),甚至在離婚案開庭之後,直接要求她淨身出戶,割離了兩人所有的共同財產(她本來也沒要)。

然而同時,這人又二話不說,不知道是要震懾她,還是要在彼時主動放棄財產的她麵前把握時間多多炫耀,直接從公司總部調任倫敦,駐紮兩年,把蔣氏旗下的地產項目直接做成了倫敦華人區無可忽視的頂尖級彆。

大概是恨不得昭告世界,不幸的,舒沅在愛丁堡勤工儉學給人做家教時,也確實在華人主顧的家中看到了他“洋洋得意”的傳單。

不過她原本確實是想大方且衷心,祝福他前程壯麗,賺得盆滿缽滿的。

怪隻怪女主人和她談論間,一句“聽說這個蔣總很早結婚又離婚了。之前我看過他的采訪,說他前妻和他離婚鬨得很不愉快,真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放著金龜不要在那鬨脾氣?”

——直接就把她的祝福堵在了嗓子口。

不僅堵在了嗓子口,後來翻到他那篇全英文采訪,看到在形容她時用的那幾句刻薄用詞,她終於讀懂,這人對她的耐心已經耗儘,怕不是要因愛生恨。

……雖然也不見得有多愛就對了,不過恨肯定是很恨的,這點顧雁說得很對。

“彆說了,就因為他在倫敦,我在UOE念書那兩年,一次都沒去過,”思及此,舒沅隻得尷尬一笑,避重就輕地轉開話題,“說起來,蔣伯伯身體一直很好,好像也沒看到新聞說他要回總公司坐鎮。可能隻是臨時有事,工作安排回國而已吧。”

“希望是這樣了。不過,說真的,他沒攔著你,也沒對你做什麼吧?”

顧雁在電話那頭緊張地壓低聲音:“雖然他這幾年一直呆在英國,不過讓方忍來找了我很多次,每次感覺都想在我這試探消息一樣。我怕你擔心,都沒敢說。雖然還好,陳懷言嘴夠毒,次次都給我攔回去了,但他該不會還想來找你事吧?你態度都那麼明顯了。”

“應該不是來找我的,隻是湊巧。”

“……能有這麼巧?你彆騙自己了。”

顧雁終於“忍無可忍”,不小心一順嘴,把她的粉飾太平點破了個徹底。

舒沅被這反問堵得話音微黯。

半句“而且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看到我”剛滑出口,終於還是話風一轉,不得不承認自己大難臨頭:“不過……呃,確實有點太巧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尷尬了三秒。

和顧雁風風火火的語調不同。

舒沅同熟悉的朋友說話時,又回到年少時習慣性慢吞吞的吐字。慢慢地,一邊說起那天的經過,她又一邊回憶起前天看見蔣成時那種心悸的感覺。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確實懷疑他是專程為了“抓”她而趕來。

腦子裡反複排演出無數脫身的辦法,連宣展拉著她走了好遠也沒回過神,她甚至一路在猜,這次持續大半年的版權拉鋸,是否也有蔣氏的參與。

好在,後來反複核查過版權合同的內容,確實沒有霸王條款和第三方插手的內容,想來也不是什麼大費周章引她掉下去的陷阱,隻是避開太久,總有避不得的時候罷了。

何況,那天的“偶遇”,也確實不像是蔣成的做事風格。

既然雙方已經撕破臉皮,又何必來設計諸多巧合——

舒沅擦頭發的動作越來越慢。

她住的公寓,正處市中心的黃金地段,和曾經偌大彆墅森嚴安保、看厭到隻嫌千篇一律的花園不同,三十二樓舉目遠眺,城市霓虹近在腳下。空閒的時候,她會去附近的西餐廳喝茶,偶爾幫人改些零散稿件,或者乾脆在附近的圖書館一邊查資料一邊度過悠然下午,隨意安排著自己的人生和時間。

在三年前,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沒有人提醒她過去,也再沒有人讓她回憶起自己曾經與燦爛的未來失之交臂,她重新靠自己的雙手贏回了一切。

可誰又能想到,就在兩天前,她也是這樣自以為漫不經心的,和蔣成突如其來的打了個照麵?

與其說她一直在安慰自己,不如說是這輩子第一次,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並不懂蔣成。

蔣成怎麼會“忍”呢。

如果真的第一時間認出她,不管出於什麼心情,是憎恨還是想念,是恨不得扇她一耳光,還是對著她幾顆眼淚一頓掉,都絕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她離開——何況,當時她身邊還跟著一個宣展。讓蔣成這樣熟視無睹的走掉,基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沅沅?”

正出神間,顧雁忽而在電話那頭喊她:“怎麼突然不說話了?”

舒沅怔怔回神。

才發現不知何時乾發巾已落在地上,抬頭,玻璃窗扇中,卻映出她眉頭緊鎖,仿佛又是三年前,她在醫院待的最後一晚,蔣成吻過她額頭,就如平時那樣安靜睡在她旁邊。而她看向天花板,仿佛天花板也成為一麵鏡,那時的她,正緩緩與現在重合。

那一瞬間,她突然下定決心。

“沒什麼,我隻是在想搬家的事。”

“……搬家?這麼突然。”

“也不是突然,早兩個禮拜我就在想了,隻是因為這事提前了點而已——找房子的時候隻顧著方便,但是住久了,就覺得又貴,一個人住起來也不習慣,還老容易直接被公司的人找上門催稿子,這次我要躲遠點。”

她像是在笑。

顧雁聽出她的弦外之音,但到底默契在心,也沒點破,隻轉而勸她:“那還想什麼呀!想方便又習慣,直接來跟我住就行了、”

“跟你?”

“彆小看我好不好。事實證明哈,舒小姐,我當時受夠了葉文倩,當機立斷直接辭職就是對的吧?這幾年轉行當演員,雖然沒火起來,可也賺了不少,很快就能全款買個小公寓了。何況陳懷言下個月就能辦好手續回香港,到時候,除了他哥留給我的那筆錢,我讓他把這幾年欠我的錢全三倍還給……陳懷言!你膽子大了哈,還偷聽我講電話是吧?”

那頭喧嘩聲忽起。

舒沅聽了陣,隱約辨彆出是陳懷言故意逗人,結果被顧雁拿拖鞋追著打了一路。

等到大美女鬨夠了,氣喘籲籲回過頭來,想起招呼電話裡的老友,舒沅在這頭,也隻有連連失笑的份。

“得了,我就不搬去你那了,你跟懷言住還擠著呢。我搬回我奶奶那房子去,當時我爸把自己房子賣了,但是奶奶的房子還沒賣。就是好多年沒敢去,不知道是不是都落好多灰了。”

“沅沅——”

“沒事,你就彆擔心我了。”

舒沅笑了笑,看向自己電腦屏幕上方才開篇的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