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39(2 / 2)

圓橙 林格啾 12402 字 4個月前

但是出乎他意料,舒沅最後的答案,卻是紅著眼睛,扭頭跑開。

她什麼都沒有解釋,也沒有承認。

於是那天的日記裡,他譏誚而冷靜地寫下。

【2008年10月7日,煩死了,沅姐是腦子有點問題嗎,怎麼老稀奇古怪的。】

稀奇古怪的……

還以為,她真的和彆人不一樣呢。

氣得他寫完就想摔掉那個模型。

但拿在手裡玩了會兒,想象著她笨手笨腳不是裝錯這個就是弄反那個的樣子,又忽的笑起來,捏著飛機羽翼,就像捏著她的臉。

“舒沅,我警告你,是你暗戀我,你彆半途而廢了。”

飛機模型當然沒法答話。

他於是隨手將它塞進抽屜,做了會兒作業,老覺得心神不定,又從抽屜裡把它解救出來,放上桌麵。

醜不拉幾。

但是怪可愛的。

像舒沅。

他的少年心事是冰山下的澎湃,上麵死水無波,溫柔平和,下頭全是糟糕的字眼,糟糕的脾氣,糟糕的“用心險惡”。

大概舒沅也害怕,於是那一個月,她不知道抽什麼風,竟然再也不理他,看見他就像老鼠看見貓,能跑多遠跑多遠。

相比較起來,倒是班裡那些看熱鬨不嫌事大的同學更長情,永遠不放棄嘀嘀咕咕舒沅和他的八卦,說的比真的還真,任由兩個當事人沉默——

“你們說夠了沒?!”

直到,在這群人麵前從來懶得顯山露水,實質上也是懶得搭理的某人,猛地拍桌而起,一腳踹開旁邊某張譏笑嘴臉。

眼角餘光,瞥見舒沅背脊僵直,顯然是被不遠處這頭的動靜嚇到,他愈發冷笑連連。

“哪隻眼睛看到我跟沅姐怎麼了——我是親她了還是抱她了,你們這群傻/逼說話不用負責任?”

汙言穢語,竟然能出自蔣家太子爺之口,仿佛打開了一群人的新世界。

蔣成又冷不丁瞥了舒沅一眼。

看她明明望過來,又匆忙低下頭,遂傲氣十足的冷哼一聲,話不知道說給誰聽:“有這個閒心,不如多乾點自己的事……看什麼看?看書去。”

那天,還沒收到某人小紙條的某人,又在日記裡憤憤寫:

【2008年11月3日,叫她姐還真以為自己是姐了吧,刺蝟還他媽天天笑,笑得出來。】

沅姐……切,除了自己,其他人明明是取來笑她的,有什麼好當真的?

他想不明白她為什麼永遠那麼溫溫吞吞的樣子,那脾氣大抵類似怒其不爭,一直到躺上床,他仍然生著悶氣。

惱怒她的“見死不救”,或者說,“不聞不問”。

哼。

看看她還能犟多久……

都聖誕節了!

平安夜那天,蔣成整個人都很低氣壓。

明明抽屜裡的蘋果已經被塞的滿滿當當,但是某個重新開始和他共享筆記,提醒他注意季節性感冒的人,竟然毫無動作,從午休回來開始,到體育課,一直不見人影。

她一向存在感低,除了他大概也沒人在意,就陸堯提了兩嘴,也沒了後話。

蔣成心裡突然有些不祥預感,下了又一節科學課,終於起身裝作漫不經心閒逛,實則四處去找。

找著找著,她就又一次冒冒失失,不知從哪裡**跑出來,又撞進他懷裡。

“喂!”

他看著她狼狽到額發緊貼、校服上斑斑水跡的樣子,眉頭微蹙。

“乾嘛去了?怎麼不上課。”

“哦,我肚子痛。”

舒沅作勢揉揉肚子,看他不信,又臉色爆紅地補充一句:“呃、那個,那個……那什麼來了,然後,很痛。”

“所以逃課了?”

“……”

他嘴還是那麼毒,說什麼都正中紅心——這大概也成了後來舒沅每次找這個借口時,都不想看到他的主要緣由。但某人偏偏毫無察覺,說著說著,便拉著她衣服往醫務室走。

舒沅不肯去,隻從衣服裡掏出個包裝盒略有些被壓扁的蘋果,一把塞進他手裡,便趁他不注意,扭頭跑了。

跑得比體育課測100米還快,他追都追不及。

蔣成無語片刻,低頭看那惡俗的、刻著“平安幸福”的蘋果,撇撇嘴,收下了。

回班上以後,順帶——不是特意,是順帶佯裝無意,還轉了一圈,看相鄰男生的抽屜。

確認自己這個包裝確實是獨一無二,雖然醜了點,難看至極,還被壓扁,但是,好歹是獨一份,他也就忍了。

當然,日記裡的陰陽怪氣是少不了的。

【2008年12月24日,收到沅姐的平安夜禮物,媽的,又是蘋果,好俗,還壞了,真丟臉。】

墨跡落定。

那天晚上,垃圾桶裡一堆蘋果,所有的禮物裡,他隻要了這最醜的一顆。

一邊吃蘋果,一邊寫完日記,小少爺咬著果核,看著自己如舊字跡,想了想,好像確實有點太刻薄,本來還想再加一句什麼彆的——至少,像是“她還是有點可愛之處”什麼的。

但,真實想法怎麼可以寫進日記?

少不了被人偷看到,比如,他那個時不時就摸到鑰匙來“偷窺”他公寓情況,連招呼都不打的老媽。

被她看到還了得?

“嘖”一聲,他又看一眼日記:反正寫得都是事實嘛,又沒騙人。

於是心安理得的,他很快合上日記本,扔到書架角落。

但莫名其妙失眠半宿,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早餐時,又特意叮囑,讓家裡保姆準備了一盒熱乎乎的豆漿。

這盒豆漿,後來給了某個肚子疼、跑不了操的小姑娘。

*

然而,當很久以後,當他知道了那天的平安夜蘋果之所以被壓壞,是因為她買完回來,被一群女孩推進洗手間,關了兩節課;

當他知道了,她很多次偷偷躲著看他而不敢再看的理由,她永遠埋著頭的理由,是因為那些比他想象中更狠毒,更黑暗的排擠,是那些比明麵上能讓人看到的冷暴力更可怕的傷害,甚至有些時候他自己也成為默許的一員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一切,都已經晚了。

他能做的隻是抱住她。

從陰冷的倉庫,到充斥著消毒藥水的醫院。

從可怖的太平間外,到她父母的墓前。

他後悔自己沒能早點發現,後悔自己曾經默許這一切,甚至後悔自己,或許,正是他的羞於提起,正是他從小到大的多疑和敏感,縱容了一切的發生——如果他早一點站出來,哪怕隻是為她說一句,堂堂正正的說一句話,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但他說不出口。

麵對著她那一年,以及後來的很多年,永遠充斥著感恩、感激、依賴的眼睛,他依舊縱容自己,對那一切絕口不提。

不要提起。

因為如果提起,恩情和愛就變成彌補。

他太嘴拙,不知道怎麼才能跟她解釋,如果她又害怕到逃走怎麼辦?

他改不了自己的壞脾氣,就像改不了,從某一刻開始,他早已習慣於偷偷看向她,同樣關注她,她隨口一提西班牙菜,隨口一說新加坡的叻沙,他都始終記得,記得很多年——這些話,說出口,他怕隻會把她嚇到,不如不要解釋,就當做偶然。

或許有一天,她會發現。

她愛他,始於庸俗不過的外表,如同愛世上任意一件珍寶,愛世間美好。

而他愛她,卻是他一生中,從少年時候開始,唯一堅持到最後,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多感激她。

從糟糕晦澀的世界裡發現他,把陽光帶來,他擁有了一個家。

他想回家。

真的很想。

很想她。,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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